漢代織機織出“五星錦”
圖為羅群用漢代織機復織“五星錦”。
中國絲綢博物館研究館員羅群站到漢代織機前,熟練地從頭頂拉出一塊帶齒木板。這是一個機械聯動裝置,用齒的移動帶動勾的移動,再帶動綜框提升經線。隨著他用力一踩踏腳,一部分綜片齊刷刷抬起又放下,他拿著梭,全神貫注穿過一根絲線,繃緊,就這樣“五星錦”又多了一根緯線。
5月21日,使用根據2013年成都老關山漢墓出土的西漢提花機模型一比六復原的西漢提花織機,中國絲綢博物館的研究人員復織了一塊尼雅遺址出土的“五星出東方利中國”漢錦。
說起來,“五星錦”的復制是幾個處處“湊巧”的復雜故事。
1995年,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尼雅考古工作隊在尼雅1號墓地8號墓發掘時,意外發現了這件織有八個漢隸“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的錦護膊,引起極大轟動。錦護膊長18.5厘米,寬12.5厘米,帶長21.0厘米,采用了青赤黃白綠五色,邊上用白絹鑲邊,兩個長邊還縫綴有白色絹帶。這件漢錦應該裁剪過,另有“討(或誅)南羌”錦殘片一片。兩者放于一起,合意為“五星出東方利中國討(或誅)南羌”。“五星錦”經線密度極大,織物紋樣復雜,從工藝來看,應為漢代織錦最高技術的代表。這件文物收藏在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為國家一級文物,是中國首批禁止出國(境)展覽文物,可謂國寶中的國寶。
2000年,中國絲綢博物館館長趙豐基于尼雅考古隊隊長于志勇的研究,對“五星錦”的圖案進行了復原,取得了初步成果。
2013年,四川成都老官山漢墓出土了西漢時期的提花機模型,同樣引起轟動。中國絲綢博物館牽頭成都博物院、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等機構承擔了國家指南針項目,用了一年左右時間,復原了西漢時期的勾綜式提花機以及織造技術。提花技術是紡織史上的里程碑,其核心技術就是編制提花程序,把它貯存在織機的綜片或是連接綜眼的綜線上。而這臺實物模型可以由研究人員進行操作,復制出同時期的織物,為漢代織錦的原工藝復制提供了基礎。
2015年,經國家文物局批準,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局委托中國絲綢博物館進行“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護膊的復制。趙豐和中國絲綢博物館的研究人員決定用這臺復原的漢代提花機來復制這件珍貴的“五星錦”。
2017年1月,中國絲綢博物館的技術人員羅群、劉劍前往新疆,對“五星出東方利中國”護膊進行了織物信息采集和分析檢測。經過對此前研究資料及海內外相關出土文物的比對研究,最終確定織錦的圖案及文字還原為“五星出東方利中國誅南羌四夷服單于降與天無極”。羅群和同事龍博據此繪制了意匠圖,然后根據設定的文字圖案開始穿綜。10470根經線,84片花綜,2片地綜,研究人員歷經1年多的時間才完成了錯綜復雜、絲絲入扣的穿綜工作。復雜的穿綜工作結束后,進行織造,最終成功復制出“五星錦”。
“五星錦”是目前所了解的漢代織錦中密度最高的,50厘米的門幅里面有1萬多根經線,也就是說每個厘米的織物都要接納兩百多根經線。從現場看,1萬多根經線分5個顏色,紅黃藍白綠,分立體幾層排列,一色在表,四色在后。每次開口,2000多根在上,8000多根在下,蔚為壯觀。
用現代提花機復制“五星錦”的產品之前已有見到。畢竟,用電腦控制的現代科技實力已經足夠強大,中國絲綢博物館也陳列了一臺現代提花織機,早上拍的一張照片,晚上已經可以拿到與照片圖案一樣的織錦。但趙豐說,現代技術雖然先進,但復制的“五星錦”不足之處也非常明顯:比如織絲太密,拿在手里非常硬實,不像原物那么柔軟。圖案更是顯得僵硬,而這次復制出來的織物,手感柔軟,圖案立體,這才是古代織物的水準。
1萬多根經線,在50厘米的門面上織出來,哪怕用明清時的技術,也只能織就窄窄一小段,不可能整塊做出來。因此,這次“原機具、原工藝、原技術”的復原工作,等于原汁原味再現了漢代的織錦技術和織造技藝,“這比其他復制方式和復制成果都更有意義。”
“紡織一直是中國古代的高科技門類。”趙豐說,中國絲綢博物館將進行后續研究,繼續探尋“五星錦”所用蠶絲的產地以及嘗試復原漢代織錦復雜而生動的植物染色工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