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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王仲犖與章太炎
    來源:文匯報 | 章念馳  2018年06月04日16:27

    仲犖先生真正從學我先祖父大概是1930年以后,在他十七歲前后,決不是十三歲。我先祖母十分喜歡仲犖先生,覺得他聰慧、勤奮、膽小、忠厚,見他經常來向先祖父問學,就向先祖父建言:“不如將他收下當學生吧。”先祖父也覺得他“孺子可教”,就同意收他為弟子,辦過正式拜師禮,教他精研史學。于是他從文學轉向史學,可以說同我先祖父朝夕相處。他邊受業,邊照顧先祖父起居,是真正的入室弟子,一直到我先祖父去世。

    二十集的 《章太炎全集》(后稱《全集》),經歷幾代出版人與專家的四十年努力,去年終于面世了。這是學術界的一件大事。人皆稱從事章太炎研究與著作出版,如同攀登大山,沒有功力和毅力是翻不過這座大山的。而《全集》的面世,為后人翻山越嶺提供了方便,實在是件幸事。

    欣喜之余,人們不禁緬懷起《全集》的推手——實際的主編——王仲犖先生,他雖然1986年就去世了,但他對《全集》的貢獻不在他人之下。

    仲犖先生是我先祖父太炎先生的晚年入室弟子,是先祖父眾多弟子中最忠厚樸實的一個,也是對“章學”和《全集》出力最多的一個。

    這一段歷史世人也許不甚清楚,但我有責任把這段史實記錄下來。

    與太炎先生交往史

    王 仲 犖 先 生 (1913—1986),浙江余姚人,也有人稱他是浙江紹興人,歷史學家,歷任山東大學歷史系主任等,國務院古籍整理出版規劃小組成員,國務院學位委員會評議員,國家二十四史點校者,代表作有 《魏晉南北朝史》《隋唐五代史》等。他是太炎先生的晚年入室弟子,有的文章說他十三歲就師從太炎,據我所知,完全不是這樣。這里有一段有趣的故事。

    先祖父一生對蔣介石與國民黨不抱好感。1927年蔣介石“北伐”成功,上海成了國民黨的天下。后來蔣又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屠殺工農,“通緝”六十二名“學閥”,開始清算異己,先祖父即名列第一。于是先祖父不得不遷居,從比較偏僻的“南洋橋”搬到比較熱鬧的市中心——同孚路(今石門一路)同福里八號。同福里是石庫門式的里弄,八號是弄底第二家,比較僻靜。先祖父在八號居住時間不多,因為遭通緝,他大多時間匿居于虹口日租界的“吉住醫院”。

    經先祖父的老戰友張溥泉、于右任、居正、丁惟汾等疏通,他終于有了點自由,才回到同福里八號。當局讓先祖父在家“閉門思過”,但他又不好好“閉門思過”,忍不住又攻擊時局,聲稱“袁世凱個人要做皇帝,他們(國民黨)是一個黨要做皇帝。這就是叛國,國民應起而討伐之”。結果他又一次遭到“通緝”,只好躲到他姨娘家中藏了起來。直到1930年,蔣介石忙于蔣桂之戰、蔣馮之戰、平張發奎之叛、唐生智之戰、石友三之戰、中原大戰等等,又忙于應對汪精衛與“西山會議派”,才漸漸放松了對先祖父等人的討伐。

    1930年,我們家從同福里八號悄悄搬到弄底的十號。這幢房子比八號大了一倍半,先祖父在這個時候才真正住在同福里,但還沒有太多自由。我們家對面住的就是王仲犖先生一家。

    王仲犖先生家庭條件優渥,他們家是民族資本家,先在上海開了三家自來火廠,后遷到開封。王仲犖先生的父親叫王敬甫,育有三子女。老大王仁勳繼承了家業;老二就是王仲犖,屬牛,昵稱為“阿牛”,他選擇了從事文學;老三王雪芳,是女兒,選擇了當老師。王仲犖先生在1928年前后可能就見過先祖父,他與他妹妹隔三差五就會往我們家跑。那時我父親十歲,叔父才四歲,與仲犖先生兄妹年齡相仿,成了玩伴,我父親一直稱他“阿牛哥”。但仲犖先生真正從學我先祖父大概是1930年以后,在他十七歲前后,決不是十三歲。我先祖母十分喜歡仲犖先生,覺得他聰慧、勤奮、膽小、忠厚,見他經常來向先祖父問學,就向先祖父建言:“不如將他收下當學生吧。”先祖父也覺得他“孺子可教”,就同意收他為弟子,辦過正式拜師禮,教他精研史學。于是他從文學轉向史學,可以說同我先祖父朝夕相處。他邊受業,邊照顧先祖父起居,是真正的入室弟子,一直到我先祖父去世。

    1934年,先祖父遷居姑蘇,興辦“章氏國學講習會”,這類似“研究生院”和傳統的“書院”。正值仲犖先生從上海正風文學院畢業,他就跟隨先祖父到蘇州邊受業邊助教。他在蘇州就住在先祖父的義兄李根源家中,與李希泌先生為伴。李希泌也是先祖父的晚年弟子,但資歷要晚于仲犖先生。李根源先生原是云南“講武堂”校長,北洋政府期間任過“代總理”與“陸軍總長”。仲犖先生后來在抗戰期間,以及解放后在北京從事點校二十四史的過程中,都與李家過從甚密。

    在蘇州“國學講習會”中,先祖父是主講,還有幾十個弟子作助教,這名錄中就有“王牛”一人,即是王仲犖先生。他一邊助教,一邊隨先祖父學習,做了大量筆記。1936年 6月先祖父逝世。1937年蘇州淪陷,“章氏國學講習會”停辦,先祖母率弟子與學生在上海續辦“太炎文學院”。仲犖先生隨先祖母到上海,續在“太炎文學院”任教,至 1941年太平洋戰爭起,上海也徹底淪陷,“太炎文學院”停辦。隨后仲犖先生赴云南,投靠李根源先生,擔任李的私人秘書。

    仲犖先生追隨先祖父時間最長,與我們家關系最密,關系介于師生親屬之間,是我先祖父眾多弟子中唯一一個我們可以與他隨便說說笑笑、不講“規矩”的人。他笑口常開,又口吃,高度近視,為人木訥,與人親近。他只要一來我家,我們兄弟姐妹會一擁而出,與他嬉鬧,沒大沒小。當時他結過婚,對象好像是先祖父弟子余云岫的女兒,后早逝了。于是大家又給他介紹對象。一次他與剛結識的對象去看電影,在電影院門口被擠散了,他跟了另一個女子進了影院,一邊看還一邊幫作翻譯,等到電影結束,燈光大明,才知道弄錯了。這讓我們捧腹不已。

    解放后他到山東大學任教,是國內第一批準予帶博士生的導師,當時山東大學僅有二人有此資格。后他兩次調入北京,點校二十四史,先后九年有余,享有此殊榮的也是不多的。這期間他與我先祖母聯系最密,討論最多的是怎樣出版先祖父全集。他是我先祖母唯一可以信賴與托付的人。

    為《章太炎全集》奔走

    1936年先祖父去世后,先祖母一直守著先祖父的遺稿,時時刻刻想完成先祖父全集出版的夙愿。“文革”前經仲犖先生奔走,與上海古籍出版社李俊民社長洽定由古籍來出《全集》,計劃與資金差不多已落實,無奈由于當時特殊的歷史原因,原先的計劃全部泡湯了。

    “文革”一結束,迫不及待地“撥亂反正”。1981年,首先恢復“國務院古籍整理規劃小組”,由李一氓先生任組長,決定先出十個歷史人物全集,以示將顛倒的歷史重新糾正過來。1982年,古籍“規劃小組”再次發文,決定出版二十六個“進步思想家、政治家與有重大影響的歷史人物”全集。先祖父作為“進步思想家”先后都列入其中。于是仲犖先生立即行動起來,落實《全集》出版事宜。

    1979年,王仲犖先生在廣泛與章門弟子聯絡后,在自己身患心臟病的情況下,親赴上海分別拜訪了上海社科院院長陸忠仁,及復旦、華師大、上圖、上海人民出版社等領導,與蔡尚思、譚其驤、朱東潤、吳澤、顧廷龍、魏建猷、朱維錚、姜義華、湯志鈞、潘景鄭等人會面,協商出版事宜。后又與上海人民出版社湯志鈞先生等赴蘇州拜見我先祖母與先父。先祖母當時九十八歲,見到當年的“阿牛”,如今也滿頭蒼發,幽默地問:“他大,還是我大?”彼此相視大笑,不勝唏噓。先父立即設蟹宴招待小時的同門。先祖母讓先父拿出眾多收藏給大家看。那是先祖母保存了一輩子的先祖父手稿,分類清楚、收藏豐富、保存完好,仲犖先生等人看了大喜,更堅定了出版的決心。仲犖先生在蘇州又會見了吳門章氏同門朱季海、沈延國、王乘六等,共商出版大計。旋又回上海,請了山大殷孟倫、南師大徐復、杭大蔣禮鴻這些先祖父弟子來上海,與上海人民出版社和上海專家,共同擬定了 《關于整理出版〈章太炎全集〉的幾點意見》,擬定了《整理體例》,并作了整理校點人員分工,組成了三十人的整理校點團隊,其中三分之二皆是先祖父門下弟子,還有一些知名專家學者,我也忝列其中。

    離開上海前,他到我家專程看望了我母親。我當時從師范畢業后,在小學、中學、少年宮教書,沒有多大學問,但是家中唯一從文的人。“文革”結束,我有了規劃自己人生的機會。而此時正值先祖父全集工作上馬,先祖父弟子們希望有個家屬代表參與工作,留個傳人。我也有參與全集的意愿,這個意愿完全是出于對先祖父的崇敬,根本不知道工作的艱巨性,就這樣參與到這項中作中去了。我先是借調到上海人民出版社,后又轉到上海社科院歷史研究所工作。這是1979年底前的事。

    仲犖先生跟我說,不要急,一點點做,邊學邊做,先祖父學問涉及面廣,樣樣都要學,要你馬上參加點校是不行的,先從熟悉祖父歷史與學問著手,收集他的講演與醫學等等。后來他給我寄來了他當年聽先祖父講演的筆記,《尚書略說》《書序》《古文尚書詳說》,洋洋灑灑四大本(《詳說》是上下冊)。雖然都是過錄諸祖耿先生的記錄,但卻是認認真真一字一句過錄,以他清秀略帶隸體的小楷,足足過錄了四大冊,足見他用功之深、問學之嚴。他做學問就是這樣,一部《資治通鑒》讀了二十多遍,一篇《西崑酬唱集注》反復打磨了四十年,以持之以恒著稱。

    在社科院從事先祖父全集編訂的工作也讓我走上了漫長的治學道路。開始我痛苦極了,孤立無助,無從著手,體會到在高等學府從事研究工作的種種困頓。我少不了向仲犖先生抱怨,留下了幾十通這類往來信件。但在重重壓力之下,我反而學得了很多,先后完成《章太炎演講集》上下冊、《章太炎醫論集》,完成了《我的祖父章太炎》《我所知道的祖父——章太炎》《章太炎與上海》等專著及編著多冊,也算是沒有給仲犖師伯丟臉。

    《全集》雖然沒有設主編,但仲犖先生實際起到了主編作用。他是學術界各方都可接受的人,他默默推動著《全集》的進程,協調了各方關系,他也以身作則完成他點校的 《齊物論釋》及《齊物論釋定本》。但他在1986年6月4日突然溘然長逝了。此后再有十天,紀念太炎先生逝世五十周年大會與國際學術研討會將在杭州舉行,這是先祖父逝世五十年后師門的一次隆重聚會,仲犖先生卻很遺憾地缺席了。

    為太炎先生辯誣

    一個再偉大的歷史人物難免有不足之處,但有些“缺陷”是人為栽贓。還歷史人物清白,往往是后死之貢獻。仲犖先生太了解太炎先生,他每逢與人交流,常常會為先師鳴不平,但他的方式是平和的、說理的。一次他應邀去揚州師范學院作學術報告,這篇報告后發表在《歷史論叢》——《太炎先生二三事》。這是我見到他唯一一篇全面評價先師的文章。

    首先,他解釋了章太炎與孫中山的關系,力排“章太炎反對孫中山”的誣詞。他將歷史娓娓道來,他說鄒魯寫的國民黨黨史,貶低了“其他力量的作用”,“片面強調了中山先生和黃興、太炎先生的矛盾,而沒有強調他們利益與目的一致的方面”。他還列舉了《民報》經費不足、陶成章被刺等事實,還原了所謂的孫章矛盾的真相,糾正了歷史的誤傳。

    第二,他澄清了太炎先生與吳稚暉、譚延闿的歷史恩怨。“北伐”成功后,他倆成了南京政府“新權貴”,太炎先生碰到了“這兩個冤家對頭”,遭到國民黨當局“清算”和“通緝”,但這不是 “國共合作時期”的事,與反對“國共合作”無關。

    第三,他澄清了太炎先生在一封信中說的 “革命軍興,革命黨消”八個字,被無限擴大說成是“反對同盟會和導致辛亥革命失敗的原因”。他進而澄清太炎先生對袁世凱及黎元洪的認識過程:從章對袁世凱的 “幻想破滅”,進而反袁,同時認為袁的作用僅次于蔡鍔。并且指出章對黎元洪的評價最終是公允的。他還反駁了關于太炎先生 “保守”、“落后”一說,即所謂太炎先生反對甲骨文之論。他說:“我二十多年前去太炎先生家,看到他從抽屜里取出二三片甲骨片,反復撫摸著說 ‘這大概不會是假的吧’。”可見太炎先生“懷疑的是假甲骨文,對真正的甲骨文他并不懷疑”,因為當時古董商造假甲骨文也確有其事。

    仲犖先生對其師崇敬,一生恪守師道尊嚴,可謂古風猶存,為人之楷模。他的這種厚道,來自對傳統的繼承,哪怕他對師門同仁,也均如此。他的師弟朱季海先生,一生沒有固定職業,但學問很好。仲犖先生每月從薪水中分出一部分給朱季海先生,直到謝世從無間斷。請問世上有幾君能為之?嗚呼仲犖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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