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時代生活中堅持 “中國精神”方向
1942年5月,毛澤東在延安主持召開文藝座談會并發表了影響深遠的講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以下簡稱《講話》)從立場與世界觀、方向與性質、普及與提高等方面提出了創造性論述,成為毛澤東文藝思想乃至中國社會主義文藝的綱領性文件,深刻地影響了20世紀中國文學的走向,也成為塑造“當代文學”生產機制的奠基性話語。《講話》是基于特定歷史時期文藝主要矛盾而作出的科學論述,在新時代背景下紀念和學習《講話》,絕非機械地套用《講話》的全部判斷,而是辯證地把握《講話》論斷背后的文藝思想方法。
一
《講話》的生活源泉說可謂耳熟能詳:“人類的社會生活雖是文學藝術的惟一源泉,雖是較之后者有不可比擬的生動豐富的內容,但是人民還是不滿足于前者而要求后者。這是為什么呢?因為雖然兩者都是美,但文藝作品中反映出來的生活卻可以而且應該比普通的實際生活更高,更強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帶普遍性。”文藝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樸素論斷依然閃爍著真理的光芒。今天對這個科學論斷的學習不僅是把它作為教科書般的文學理論來重溫,更要跟文學現場結合起來以揚清激濁。
新時代的文藝應反對造假的生活、片面的生活和缺乏方向的生活。所謂造假的生活是指很多作家在對生活缺少深入了解的情況下對生活現實的隨意編造以及把某種生活現象夸大為整體性生活的寫作傾向。在不少消費化的暢銷小說中,極度物質化的都市生活場景充斥其間,從中我們看不到復雜生活的其他面相,這就是生活的造假,用一種刻意營造的生活來替代真實生活本身。還有一些作家,他們對生活的理解比較片面和機械化,缺乏應有的縱深,作品提供的僅是同步于生活的表象碎片。《講話》強調文藝源于生活的同時要高于生活,這里的“高于”既是藝術上的更集中、更強烈,也是思想上的更典型、更理想。這意味著文學必須對生活表象進行合乎藝術和倫理邏輯的重構。即使是很多著名作家,他們的寫作在藝術重構方面都遭遇了滑鐵盧。有的作家熱愛世界贊美生活,這當然值得提倡。但是我們最不缺的便是對生活廉價的贊美,不能深入到新時代生活的內在結構去贊美,流于表象的贊美同樣不能“高于生活”,同樣不是有益的現實主義。
還有另一種寫作,對生活也有深刻的觀察,在藝術上也不乏獨到的追求,這種寫作醉心于指出現實的病灶、荒誕和虛無,但于虛無的拯救方面卻沒有更進一步的作為,這種寫作提供的是缺乏方向感的生活。缺乏精神方向構成了現代主義文學重要的困境和危機。現代主義文學說出了存在的虛無卻陷于頹廢的深淵。身處總體性崩潰的現代性背景下,小說除了說出,還必須努力去確認。尋找源于生活的寫作方向感無疑是至關重要的。
二
《講話》對文學規律的把握還體現于它對“普及和提高”關系的論述。在《講話》的整體架構中,“普及和提高”跟“生活源泉”和“立場方向”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只有來源于當時火熱革命生活的寫作才可能在群眾中普及,進而提高到符合“工農兵方向”的水平。在“普及和提高”的問題上,《講話》堅持鮮明的文藝方向性。毛澤東在《講話》中旗幟鮮明地指出:“我們的提高,是在普及基礎上的提高,我們的普及是在提高指導下的普及”,提高不是往資產階級藝術那里提高,而是往工農兵方向的提高,這實質上在呼吁創造革命文藝的藝術精品。
對于新時代的寫作者而言,必須深刻認識到《講話》論斷的歷史性和規律性,《講話》回應其特定歷史的迫切性,隨著社會矛盾的變化某些具體結論并不能機械地指導現實,但我們應領會其精神實質和思想方法。在源于生活并構建高于生活的文藝方向上,《講話》對新時代的作家依然有重要意義。具體來說,新時代的寫作當然不墨守“工農兵方向”,但是新時代的寫作卻不能忽略對方向的尋找和堅持。新時代的寫作方向,便是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一再強調的“中國精神”。2014年10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創造性地提出,中國精神是社會主義文藝的靈魂。中華民族能夠在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生生不息、薪火相傳、頑強發展,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中華民族有一脈相承的精神追求、精神特質和精神脈絡。文藝是鑄造靈魂的工程,堅持寫作的“中國精神”,就是堅持唱響愛國主義主旋律,堅持追求真善美的永恒價值,堅持把寫作的根須匯入由優秀傳統文化、優秀外國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融匯而成的中華文化脈絡,從而把寫作構建成直面中國問題、蘊含中國美學、秉持中國價值、彰顯中國智慧的文明結晶。
三
新時代寫作對“中國精神”方向的堅持,是對《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和毛澤東文藝思想的堅持和發展,既一脈相承,又與時俱進。堅持文藝的大眾化、民族化路線是中國左翼文藝的重要面相。五四一代知識分子發現中國傳統文化資源不足以應對民族現代化轉型的挑戰,發現中國大文化系統中缺少西方理性。在此意義上,五四的“德先生”、“賽先生”的核心既是現代化也是西方化,他們站在中國歷史的轉折口,以人道主義、個人主義等西方現代性話語提出了中國文化自新的革命要求。雖然五四知識分子在文藝上不乏對民間資源的重視,但其所秉持的是“西方化”話語改造中國文化的立場,這隱含了日后左翼革命文藝“重構五四”,確立中國思想和文化主體性的邏輯起點。1938年10月12—14日,毛澤東在中共六屆六中全會上向政治局作了題為《論新階段》的報告,首次使用“民族形式”和“中國作風”“中國氣派”的表述,實質上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問題。在當時的特定背景下,“中國作風”“中國氣派”在一般層次上指向“新鮮活潑的、為中國老百姓所喜聞樂見”的“大眾化”形式;在更高層次上指向建構中國工農無產階級的階級主體性的“民族形式”。一般層次和更高層次構成了《講話》指稱的“普及”和“提高”,構成了左翼文藝的發展方向。在此過程中得到吸納和重視的主要是民間文藝資源。不難發現,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和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貫穿著共同的“中國方向”,不同在于,新時代“中國精神”基于當代現實打開了更廣闊的思想文化資源庫,在中國文聯十大、中國作協九大開幕式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華文化既是歷史的、也是當代的,既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辯證關系,在談到中國燦若星河的文化名人時他說:“從老子、孔子、莊子、孟子、屈原、王羲之、李白、杜甫、蘇軾、辛棄疾、關漢卿、曹雪芹,到‘魯郭茅巴老曹’(魯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曹禺),到聶耳、冼星海、梅蘭芳、齊白石、徐悲鴻,從詩經、楚辭到漢賦、唐詩、宋詞、元曲以及明清小說,從《格薩爾王傳》《瑪納斯》到《江格爾》史詩,從五四時期新文化運動、新中國成立到改革開放的今天,產生了燦若星辰的文藝大師,留下了浩如煙海的文藝精品,不僅為中華民族提供了豐厚滋養,而且為世界文明貢獻了華彩篇章。”習近平總書記始終把文化復興與民族復興緊密聯系;始終把新文化與傳統文化緊密聯系;始終把優秀民族文化和優秀世界文化緊密聯系,要求在民族性、人民性、時代性、創新性和理想性的多重坐標中確立“中國精神”的深廣度和方向性。
今年是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76周年,雖世代更替,《講話》仍閃爍著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光輝,這來自于其對文藝與生活那種來源與重構關系的把握,也來自于對文藝方向高屋建瓴的把握,這種思想方法在新時代文藝實踐中得到了繼承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