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明心寺
揀道龍源口大捷橋,右行約三百步,即入一座巍峨山峰。山色秀麗,宛如肌若凝脂的少女;山光明媚,仿佛少女明眸微抬;山氣清新,好似少女輕吐氣息;山聲寧靜,恰若少女俏立沉思。而明心寺,好像超世脫俗的隱者,洗卻塵世鉛華與浮躁,素安于青蔥葳蕤的山腰。藍藍天空,悠悠白云,青青松林,夭夭桃林,與它交相輝映渾然一體,照見出一方璀璨奪目的天地。靜駐寺前,看山泉淺斟,聽山鳥低唱,沐山風愛撫,不禁耳清目明,通體舒暢。踱步寺內,深吮淺吐,輕撫慢摩,俯首仰目,頃刻思接千載,緒飛曩昔。
相傳明朝年間,一位行僧化緣至此,見百草豐茂之中,隱約透露出一股逼人佛氣,遂阿彌托佛頓生建寺之心。念及囊中羞澀腰兜干癟,便前往四近村莊化緣。晨興而出,待月而歸,省吃儉用,日積月累,終致破土動工,砌磚壘瓦。不消數月,一座二進式結構的寺廟,挺然而立,氣宇軒昂。寺內房間為六,前設大廳,后置小廳,中開天井,素樸典雅之中,又落落大方。寺取何名,行僧苦思許久,突然靈機一動,取佛教語“明心見性”而名“明心寺”。周邊鄉民聞之,皆接踵而至,競相拜會,故香火一時鼎盛,香霧繚繞不絕。后時遷序移,竟日益衰頹,漸成無人問津之地。春夏秋冬,唯見草木綠黃、花兒開謝。
然而,它不怨不艾,把孤獨咽進喉嚨,讓臟腑鯨吞苦痛,然后,默念著佛的術語,傳播著佛的真諦,彌撒出佛的光澤,一如既往,矢志不渝。因為它心底清楚,歷史還交給它另一項重任——準備開啟一段輝煌的革命歷程。
終于,1928年2月底,毛澤東率領工農革命軍,來到秋溪開展革命工作。秋溪,深受土豪的壓迫剝削,民眾苦不堪言、怨聲載道。毛澤東振臂一呼,他們踴躍響應。打土豪、分田地,革命斗爭如火如荼,形勢一片大好。其中,李松林、彭六里等五人,革命熱情最為高漲,革命意志最為堅定,革命精神最為昂揚,倍受毛澤東的贊賞和肯定,并決定讓他們加入中國共產黨。
于是,在一個萬籟俱寂的月夜,毛澤東和黨代表蔡會文,召集他們到了明心寺,讓他們站在鮮紅的黨旗面前,舉起右拳頭莊嚴宣誓。“犧牲個人,嚴守秘密,階級斗爭,努力革命,服從黨紀,永不叛黨。”擲地有聲的入黨誓言,仿佛激昂的戰歌,久久回蕩在明心寺內。從此,秋溪黨支部正式宣告成立。它是全國建立的第一個農村黨支部。在毛澤東的精心培育下,李松林擔任了第一任書記。明心寺,由于位置偏僻,不易為敵人察覺,因此成了黨支部的大本營。
他們忠誠信仰,披肝瀝膽,努力發展新黨員,日益壯大隊伍,最終由5人增至50多人,同時廣泛發動群眾,積極參加工農暴動,保衛紅色政權,鞏固湘贛邊界根據地。貢獻巨大,功不可沒。毛澤東贊不絕口,稱它是一個能戰斗的黨支部。
然而,反動勢力卻陷入了極度恐慌之中,當地土豪依仗敵師長楊池生的支持,不斷前來“清鄉”、“進剿”,妄圖摧垮和消滅它。噩耗不斷傳來,在與敵人殊死搏斗時,彭六里、李松林等數名共產黨員,相繼落入虎口壯烈犧牲。但是,大家的紅心反而靠得更攏,拳頭反而握得更緊,腳步反而踏得更堅定……
“唧”的一聲蟲吟,似一根細短的銀絲,陡然拽我回到了現實。待傾耳諦聽,卻發覺其主人,是一位高明的潛伏者,早歸于闃然無聲。只聞得,心在胸腔里嘭嘭地跳著,每一縷鏗鏘的韻律,都傳達出對先烈深沉的緬懷之情;血在脈管內湃湃的流著,每一個飛揚的音符,都彰顯出對英雄虔誠的崇敬之意。眼噙熱淚,步含剛毅,向著空蕩的四壁,我合掌各三鞠躬。之后,悄然而出,繞至寺后。
一口信念砌成的古井,如一枚鉆戒赫然映入眼簾。當年秋溪黨支部成立時,為方便黨員在此活動,而特意挖掘了它。時隔漫長的一段光陰,井水依舊汩汩而流。清冽見底,如星魚兒,歷歷在目。俯身掬水,輕啜一口,清涼襲心,甘甜沁脾。靜坐井沿左側,凝視如鏡水面,一張張鮮活面容,即刻翩翩浮現在眼前。他們兩眼瑩亮,雙唇翕動,仿佛在娓娓講述那時的日月星辰,那時的笑語歡聲……
此刻,一縷斜暉正好脈脈寫意在我的額際,契合著不遠處一株盛開的火紅花朵,是那么熾烈地撩動著我的詩情。我極力揮舞著腦海里如椽的那筆,任其化作一抺意深味長的夕嵐,裊裊繞繞地抒寫于山頂之上,且大大方方地呈給萬物覽閱。而在心靈的最深處,那句崇高的誓言,如一首壯美史詩,反復回唱,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