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二月初一晚九點，鄭言鼎在朋友圈里看到小城沖擊波美發(fā)店發(fā)了一條二月二龍?zhí)ь^吉時八剪的消息：第一剪，8點18分，98元，第二剪9點18分，88元，第三剪10點18分，68元……

他立即去信說要第一剪。不一會兒，年輕的店老板阿強回復(fù)道：“前二剪已被預(yù)約，你只能發(fā)紅包約10點18分的第三剪啦。”并附了一個臉頰通紅深表歉意的表情。

鄭言鼎計算了下時間，明天午時他必須趕到觀音廟去接任主持一職，他喜歡這個無官無銜的職位。人間鬼多，把天庭的神仙玩弄于股掌之間，成了為己謀利的道具！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他要去給觀音當護法大使。觀音廟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屬民間百姓自由祭祀祈福之地，但去年年底被當?shù)匾患衣糜喂窘庸芎螅偷米屗曙@出特有的地方鄉(xiāng)土宗教文化氣息。畢竟，小廟位于本縣八大景點旅游線內(nèi)，前任主持別看戴付眼鏡，表面上像個學(xué)究，其實連簽上的字都認不了幾個，別說給香客“指點迷津”了！鄭言鼎屬半個閑人，隔三差五地到廟里和老主持聊天，幫干一些雜務(wù)什么的，他深諳易經(jīng)、命理風水，在更替小廟主持人時，也就成了不二人選。

明天去上班，其實也沒什么事做，無非就是打掃打掃衛(wèi)生，整理整理床單被褥。平時觀音廟是很冷清的，逢年過節(jié)時才會摩肩接踵，香火味才會在群山里的溝溝岔岔飄蕩，煙花才會在天空下徹夜綻放。早去晚去沒什么兩樣，也沒人給他打考勤，更沒有電子眼記錄他上班是否忠于職守！關(guān)鍵是，明天龍?zhí)ь^，他這顆低下去幾十年的大腦袋是該抬起來了。

按說他早該挺胸凸肚直面一切甚至傲視眾生的，原因有二：一是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他遷進城北那個荒蠻之地的破土屋成了開發(fā)區(qū)的重心，半畝地的菜園子兌換了一座帶門臉的小洋樓，生活境況有了質(zhì)的飛躍；二是他鄉(xiāng)下老家向陽村方圓百里內(nèi)的風俗發(fā)生了顛覆性的變化：有錢即是英雄，有錢不問出處！而之前呢，誰的老婆出軌了，按當?shù)氐娘L俗，男人不叫戴綠帽子，那叫“肉頭”或“肉腦殼”！意思是腦袋沒骨頭，軟不拉嘰，你把它往左撥拉它就向左，你把它往右撥拉，它就向右，極具不屑、諷刺之意。基于此，他大弟、二弟先后當上了縣文體局副局長和公安局副局長，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的兒子也憑著出色的工作業(yè)績，在國內(nèi)一家頗具規(guī)模的房地產(chǎn)公司坐上了第二把交椅，這些都往他臉上貼不了金，他的頭一直沒有驕傲地抬起來……

地支分五行：寅卯同屬于木，寅為陽木，卯為陰木；已午同屬于火，午為陽火，已為陰火……

自己是火命，必須選擇午時趕到廟里。因為午時屬陽火，午時之前屬陰火，午時之后屬陰土。

鄭言鼎深深地看了一眼掛在臥室墻壁上的老伴，心底憑添了一種信心：他要做一把陽火，照亮自己，還要照亮別人……

第三剪就第三剪吧。他知道阿強的手藝快而精，在整個山城的美容美發(fā)行業(yè)里是頂呱呱的，剪個發(fā)大不了半小時的事，誤不了他去觀音廟上班的既定良辰！

本來他是沒有阿強微信的。去年夏季的一個傍晚，他無所事事，又獨自沿著蓮花池邊的濱水大道溜達。一輛小汽車扭麻花一樣迎面駛來……司機也許是喝酒了也許是新上路的。近年來，私家車猛增，就連一些寒門出身的農(nóng)家碎娃，出門打工兩三年，就弄了部雅迪或者奔馳回來，仿佛他們出門在外不是揮汗打工，而是袖手撿錢，對如此歪歪扭扭行駛的車子，鄭言鼎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他索性閃進了左后的巷子，這條短而窄的巷子一到晚上就燈火通明，特色小吃，美容店、理療店擠得滿滿當當。一個名為“沖擊波發(fā)店”的電子招牌很醒目，大牌子下的店面也不小，是整條巷子店家里的大佬了。

到了這個記憶猶新的位置，鄭言鼎心里不禁一熱。二十八年前，這里是一個規(guī)模不大的糧油店，兩層建筑物，而不是現(xiàn)在的七層。鄭言鼎在糧油店前徘徊了十幾個來回，終于硬著頭皮走了進去，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想賒20斤大米，不……不，10斤也行！

可我不認識你啊！女店主年輕樸實，看上去是個山里女子，她隔著木柜臺對鄭言鼎道。

“我是縣國菅木器廠的……”鄭言鼎臉漲的通紅，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張名片，說話更緊張了，口水咕咚一聲把“會計”兩個字砸進了肚里。

女店主瞧了他一眼，并沒看他遞過去的名片，略略遲疑了一下，便麻利地對著兩個塑料袋吹了口氣，套在一起，把木鏟插進了米柜里……

半月后鄭言鼎送錢去時，女店主輕松地笑了：“我說嘛，你不像是撒謊的人，那天晚上，老公把我罵了個狗血噴頭……”

時間如白駒過隙。當年的小城現(xiàn)在已是高樓林立，商鋪密布，建筑群向周邊的村子縱情擴展，小城不小了，有兩次他竟然在街道上迷失了方向。

鄭言鼎的頭發(fā)才理過沒幾天，胡須也刮過，沒什么消費的，那就來個干洗頭吧。走進店里，出乎意料的是，理發(fā)師不是當年的女老板，而是老家鄰村的阿強。

阿強家是村里有名的貧困戶，他父親識別不了錢的面值，母親倒是認得，僅僅是認得而已，卻掙不來錢，只能把小豬仔養(yǎng)肥了去換錢，把小蠶養(yǎng)進了白色的繭殼里去換錢，所以阿強勉強上到了高二就輟學(xué)去了廣州，工廠工地都不適應(yīng)，最后在一家發(fā)廊里當學(xué)徒，待遇是一天管兩頓飯外加十塊錢。

后來，阿強成了理發(fā)師，再后來又成了廣東沖 擊波第九家連鎖店的店長。回家過年時，看到別人家沉浸在年味濃郁的幸福里，其樂融融，而自家水毀后政府資助重建的簡易砌塊磚房，由于沒有粉刷，墻體孔洞多如篩眼，四面來風。一位來訪的扶貧干部和他促漆長談，建議他自主創(chuàng)業(yè)。一語驚醒夢中人，在其周璇下，阿強貸款租下了家鄉(xiāng)縣城蓮花巷的兩間門面，還雇了三個工人，生意做的是風生水起。

鄭言鼎就喜歡阿強這樣自食其力打拼出來的小伙子，正所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比起那些帶著老婆或鄉(xiāng)鄰女子去外地流動人口密集之地開黑店的人強多了。鄭言鼎弄不明白，這年頭不比八九十代，外面的就業(yè)門路多了去了，很多行業(yè)出現(xiàn)了用工荒，可村里村外一些青壯男女說什么要趕上城市的腳步，瘋了一樣前赴后繼地去從事那種掛羊頭賣狗肉的所謂保健按摩，請君入甕明偷暗搶！上當受騙的群體大部分是農(nóng)民工，典型的“煮豆燃豆箕”！鄭言鼎對此很不以為然，什么趕上城市的腳步？城市就是一列飛速前進的動車，你騎著自行車騎著摩托車能趕上它嗎？趕上它了不付出慘重的代價才怪呢！然而棒槌下河三年成精，男的開著豪華小車衣錦還鄉(xiāng)，女的回來上露乳溝下露股溝，描眉畫眼的像狐貍精，她們成了致富榜樣，成了村里的上流社會；談笑風生，走到哪里都被溫柔以待！前些年的“肉頭”不再是貶義詞，似乎是越肉越好，綠帽子上的綠越濃越活的滋潤。

“大家要都像你一樣就好了，君子取財取之有道！”加了阿強的微信，鄭言鼎由衷地脫口而出。

“鄭叔夸獎了，比起你兒子，我簡直是不值一提”阿強謙虛道。

提起兒子，鄭言鼎心里就五味雜陳，許多關(guān)于兒子以及和兒子有關(guān)的畫面在空白如銀幕的腦海里漸次上映……

畫面一：

隆冬的一個早晨，天剛麻亮，鄭言鼎和上高一的兒子鄭安一前一后地走在蓮花池鐵索橋上。

“站住！到了。”鄭言鼎厲吼一聲。

兒子驚呀地回頭之際，鄭言鼎雙掌變爪手銬一樣緊緊扣住了他的雙腕，臉比鐵還青。

“怎么啦？”兒子意識到情形不妙，故作鎮(zhèn)定地問到“你不是說去給奶奶上墳，上完墳后去拜訪兩個叔叔嗎？”

“你還配去見奶奶，我都不敢去見她們，去見村里父老，臉都被你丟盡了……坑蒙騙賭打架斗毆甚至還打老師，在校累計積案32次，子之墮父之過，今天我要清理門戶，陪你同歸于盡！”

鐵索吊橋離水面高五丈，腳下河流湍急。蓮花池是個大大的回水潭，它有個美麗的傳說：每滿一百年的那天，水面流速加快，形成漩渦狀，漩渦之水沖天而起，卵石清晰可見的河底，旋即盛開出一朵潔白的蓮花！如此風水寶地，自然成了豪富巨賈埋考葬妣的必爭之地，他們手捧先人骨灰，在風水師的指點下，爭搶著把它投入蓮心，可巨浪拍打著木船，使之不能靠近，半分鐘之后花消水合，蓮花池又復(fù)歸平靜……

鄭言鼎雙臂用力，兒子力掙不脫，整個吊橋使勁地搖晃起來。

當兒子的身體被騰空提離橋面時，他臉色大變，駭然道“不……不，爸爸，我可是你的兒子啊！”

“你可知道中國有句古話叫大義滅親嗎？！”連鄭言鼎自己都聞了出這句話的血

“在你臨死前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你每次惹禍了，都是你媽……用……用身體去換錢替你擺平的！你還真以為她是什么拿高薪的部門經(jīng)理啊？”

“什么？爸你胡說什么？”

鄭言鼎并沒理會兒子狂亂驚愕的表情，繼續(xù)道：“她已經(jīng)死了，一個月前死了，是自殺的，她說她要把治病的錢留給你上學(xué)，胃癌是治不好的……抱回來的骨灰就藏在我睡覺的枕頭里。還記得她最后一次給你打電話嗎？她說你迷戀網(wǎng)吧打架斗毆秉性難移，不想理你了，已換電話號碼，除非是你考上了重點大學(xué)才和你聯(lián)系。其實那是她在服毒前打給你的最后一次電話。”

兒子傻了，呆呆地望著他扭曲的臉上淌下兩行凄苦的淚水，突然大吼一聲，猛地掙脫了他鐵銬似的雙手，縱身向橋下?lián)淙ィ嵮远σ话炎プ×藘鹤拥耐取?/p>

鄭安跪下了。他這個作父親的也陪著兒子跪下了。在鋪滿厚厚一層雪霜的橋面和在來往行人好奇、驚詫的目光下不顧形象地跪了一個多小時！

畫面二：

娃他媽第一次出遠門那天，無風無雨也無太陽，陰沉沉的，鄭言鼎把她送出村口又走了幾十里山路，在馬路十字處等侯過路車時，他用一截枯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桃形的圈，又在桃形圈旁畫了一把鎖。她鄭重地點點頭，從小挎包里摸出一支圓珠筆，在鄭言鼎的手心畫了一把鑰匙，然后把他的手握攏成拳，并在他的食指上重重地捏了一下。可三個月后她哭著給他打來電話：“……言鼎， 我已經(jīng)對不起你啦，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啪，電話跌落。鄭言鼎頓感覺自己的心被人掏空了，險些栽倒，雖然結(jié)局已在意料之中，但真正發(fā)生了，又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那時兒子才兩歲。他喜歡吃的芝麻糊買不回來了，米餅也斷頓了。鄭言鼎茫然地看著空空如也的食品包裝袋，最終從說明書上得到了啟示，他把大米和芝麻炒熟，錘成了細粉再加上白糖，用開水沖攪，小鄭安還挺喜歡吃的，他還為自己的發(fā)明暗自高興了好一陣呢。可第二天兒子卻嚷著肚子痛，鄭言鼎給他按摩了好一陣，小鄭安才拉出了糞蛋蛋。一看顏色，鄭言鼎給嚇傻了，那糞蛋雪白雪白！

畫面三：

八十年代末，農(nóng)民要想找份工作比登天還難。勉強找到了事做，也多是勞而無獲，或者三四個月兌現(xiàn)不了一次工資。鄭言鼎在國營木器廠上班時，好歹也算是個白領(lǐng)，他和兩個吃公家飯的弟弟尚有來往，一年偶爾會在一起聚聚，失業(yè)后他就沒再去過他們的家。他狼狽的生活狀況，他們不問，自己也不說。鄭言鼎在外打了近二十年的工，從來沒在老鄉(xiāng)和工友面前提起過他有兩個當副局長的弟弟，弟弟再有能耐，他這個做哥的不照樣是在日夜不分的井下干活且砸傷了腿落下殘疾的瘸子嗎？重活干不了，只能開個絞車，上班時間超長，工資標準最低，但如果每年都有六個月的活計，就已是謝主隆恩了。

鄭言鼎不在人前提兩個弟弟，不等于兒子鄭安也不提！相反，他有兩個副局長的叔叔，幾乎全校師生都知道，況且鄭性在官場職務(wù)上的稱呼有很強的優(yōu)勢，人們不可能把他弟弟叫鄭副局長吧，多拗口。這樣一來，副局也成了正局。如此甚好，鄭安才懶得去糾正呢！他把兩個局長叔叔寫進了臉上的表情，眉宇間憑添了十分霸氣。拳頭硬如淬了火的鐵，打在對方的身上，不吃一個星期的跌打丸就不能正常走路。

事實上，兒子牙根兒就沒去過他叔叔家，前些年他們一家人有事進城時都住旅社，也不去麻煩打擾他們，去踩臟人家明亮如鏡的地板；脫了鞋吧，會弄的滿屋子臭豆醬味。

這么多年了，鄭言鼎只去過二弟家兩次，第二次去過之后他再也不敢去了。那次吃完飯后他把腸子都差點嘔了出來……

飯桌上，四菜一湯。二弟媳的筷子就沒停過，一個勁地給他碗里夾茄子。茄子那道菜做的很精致，削過皮，雪白雪白的，又在雪白的面粉糊里滾過，上好的豆油煎了之后再清蒸，柔軟而富有彈性。鄭言鼎有個毛病，在氣場驚人的美女面前會渾身不自在，二弟媳不僅人絕對漂亮，而且是縣人民醫(yī)院的主治醫(yī)師，她夾來的菜，就好像是一劑處方，或者是一道不可質(zhì)疑的醫(yī)囑，鄭言鼎望著碗里堆的像富士山樣的茄子，求救地望了一眼二弟——他從不吃茄子，這個二弟是知道的啊！當兵出身又做過刑警的二弟此時竟然偵破不了大哥臉上的表情，還勸道：“哥，多吃點。”

吃完飯，鄭言鼎顫聲說有點急事去辦，逃一樣離開二弟家，向就近的菜市場公廁狂奔而去，把胃里的茄子嘩嘩地倒進便池，還賠了一長串鼻涕眼淚……

這輩子，鄭言鼎認為自己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就是當初用一萬塊錢買下城北荒野那兩間又破又矮的土屋。娃他媽說：“有個落腳的地方就行了，千萬不要讓兒子有事沒事往當官的叔叔家跑，人窮志不窮！”

那時的小城，抽兩支煙的功夫就能繞城走一圈。慶幸的是后來縣城開發(fā)的腳步向北，向北，一路向北！鄭言鼎被北風吹的微醉，境況發(fā)生了奇跡般的變化！不過他還是以前的老習慣，素衣素食，不拘言笑，除了練習書法外就是搗鼓那些命理、觀人術(shù)之類的東西。

相書云：人之五官，耳為采聽官，鼻為審辨官，眉為保壽官，嘴為出納官，眼為監(jiān)察官，長好一官十年旺，長壞一官十年危！他拿這個標準察人無數(shù)，雖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但也八九不離十。比如阿強，他天庭飽滿，地閣欠圓，雖官場無望，但生了一付挺拔似懸膽的鼻子，可救他出水火，終將財運亨通；比如二弟，雙目如炬，耳輪垂肩，高官厚祿之相；再比如自己，出生那天是春分，春分乃春季九十天的中分點，陰陽各半，晝夜等長，故寧愿孤獨也不愿和不了解的人相處，我行我素，獨立特行，難以適應(yīng)大眾，多平庸無為，僧侶之命也！

所以，鄭言鼎明天去接任城外五公里獅子山觀音廟里的主持，他認為此乃命之歸宿，自也樂在其中。不過，他立志要做名好主持，如果可以，他要以神的名義、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激勵那些勤勞向上的人，找回鄉(xiāng)村漸漸遠去的傳統(tǒng)美德；給那些在外請地痞護佑，回家求神靈賜福的|渣男渣女以警示。想到這些，他就感到肩上擔子不輕。常到廟里去，鄭言鼎發(fā)現(xiàn)頻繁進出獅子山觀音廟的，多半是旁門左道之人，每年春節(jié)期間，那些開著豪車的年輕男女，像是突然空降而至，小汽車把山腳下的公路塞了個水泄不通，嘴里相互張總李總王總地恭維著，這些人跟兒子低調(diào)的副總身份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明天龍?zhí)ь^，我得趕回來，現(xiàn)已在半道上了。”鄭言鼎剛和阿強聊完微信，兒子打來了電話。

“千里之遙，開夜車趕路只為明天是龍?zhí)ь^？”鄭言鼎很是愕然，二月二龍?zhí)ь^在國內(nèi)是沒有地域性的，怎么非要趕回老家？

“爸，難道你忘了明天也是蓮花池又滿一百年的日子？如果蓮花盛開了，我就把媽的骨灰灑進去……她是干凈的！”兒子一字一頓，末了，又換了一種淡淡的語氣說：“我剛得到消息，今天早上，兩個叔叔都被雙規(guī)了！”

什么？鄭言鼎嘴巴張成了大大的O型，兩個弟弟不明明是官祿之相嗎，怎么會有始無終？在這個追名逐利的年代，麻衣相術(shù)怎么不靈驗了呢！

唉，管它呢，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難滿升！鄭言鼎抬頭望向掛在墻上的老伴，自言自語地說：“娃他媽，明天龍?zhí)ь^呢！”

2018.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