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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門前的花椒樹
    來源:中國作家網 | 鞏勇  2018年05月02日10:11

    幾周之前,哥哥發來一條短信:花椒樹死。他因患百日咳誤診,注射過量的鏈霉素導致自幼失聰,從未上過一天學,只能發這種類似電文般簡單的信息。

    我每周都要和母親撥通電話,至少一次,多則兩三次。妻說我閑話太多,哪有那多的話?我說,農村空蕩蕩的,連個“搭嘴兒”(說話)的人都難找。反正家長里短,諸如豬肉又漲價了,縣楚劇團送戲下鄉了,安徽霍山鞏姓家門派人來尋根問祖了……

    于是,我專門致電母親——

    “花椒樹死了嗎?”

    “死了。上頭刺太多,連做柴燒也怕……”

    “外頭花椒木可以做成手杖賣,去掉刺兒就好了。”

    “不行,樹中間蟲蛀空了,朽了,沒得用了……”

    放下電話,我沉默良久。想一想,父親種下的這棵花椒樹,在我老家門前生活了多年,也該老了。父親一走,也滿十一年了,花椒樹齡應在十五年左右。

    鄂東浠水,原來就沒有種過花椒樹吧,本地人沒有吃花椒的飲食習慣。我第一次吃到花椒的印象,還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大學畢業到湖北三峽工作。嚼在唇齒間,還記得又苦又麻和一股清涼的感覺,我差點沒吐掉。正如我第一次吃苦瓜炒肉,差點想責怪單位食堂的廚師,瓜都壞了,還賣錢?這是基于兒時吃葫蘆、瓠子等瓜果的經驗判斷。

    三峽地區是川鄂兩省接壤處,飲食習慣趨同,日常口味是又麻又辣。我生于鄉間,如遍地蒿草,適應力極強,很快就愛上了這口“麻”味兒。

    那時我生活的軍工單位基地,房前屋后生長了不少花椒樹。記得兒子三歲那年,我們回老家過春節,岳父母特意裝上兩株帶上濕潤泥土的花椒幼苗,說常吃花椒好,可以明目祛蟲。

    父親一生酷愛讀書看報、種樹種竹。家中常年有《人民日報》《湖北日報》、《人民畫報》,他引導孩子們奇文共賞。而庭前院后,遍地都是他親手植下的桂花樹、香樟樹、桃樹、橘樹、毛竹等等,郁郁蔥蔥,掩映著黛瓦紅房……

    記得那是2000年臘月,臨近過年,歷經艱辛,我帶著大包小裹,妻抱著兒子,摸黑回到故鄉的小山村。一家人正在燈下盼著,父親見到孫子,抑制不住的高興,說話的嗓門也高,笑聲也多。這個人丁不旺的一家之主,自有其隱痛。

    我家幾代單傳。爺爺是獨子,一姐一妹。他是自小被嬌慣的老一輩的鄉村讀書人,也軟軟弱弱了一輩子。早逝的曾祖父留下一些田產,卻在爺爺手上如出紙牌一張張散失,最后竟會偷偷撿別人扔掉的煙頭抽兩口的狼狽相……

    聽父親說,他的三個哥哥姐姐都快成人了。而生在貧寒之家缺醫少藥,最后只能眼睜睜看著幾條鮮活的生命如花草般先后萎謝了。父親是老幺,老家叫“細落兒”,于是格外金貴。奶奶一輩子信佛,常年病怏怏的,晚年還短暫精神失常過,父親為此送她上醫院治過病。和一個怯懦無能的老先生過活,小腳女人鞏張氏的命運夠苦的了。還是幸得菩薩保佑,父親頑強地活了下來,最終享年59歲,才有了這一家族的傳承……

    一個人的命運,一個家族的命運,和國運緊密相連。爺爺不善經營生計,一輩子窮得“鼻膿嘴歪”,茍且求生。還差一點被作惡的當隊長的堂侄兒定為“破落地主”成分。父親忍無可忍,為此和當隊長的大房堂兄會上“叫了板”,眾人勸阻之下,才算平息。

    爺爺的命運頗像魯迅筆下的孔乙己先生。我記得,他是臘月三十走的,無疾而終。他床鋪上的墊草,在村口干涸的魚塘中央燒了,一縷輕煙過后,留下一大堆黑黑的草灰。三天過年,不發喪。父親和我守著無聲無息的爺爺,睡了三個晚上。正趕上殯葬改革年代,大年初四,小隊的手扶拖拉機冒著柴油的黑煙“嘟嘟嘟”開來了,一大早拉到縣火化場,下午拉回了一個大陶罐,在祖墳山埋下,最后變成了家譜上的字符。

    爺爺留下的一大網兜的《幼學瓊林》等私塾教材,還有他毛筆小楷的抄經,是我家文脈流傳的證物。父親因貧輟學,初中肄業。回鄉當過拖拉機手、民辦教師,最后以“文化人”資格先后當了大隊干部——出納和會計。

    三十多年來,大隊機構一會兒合并,一會兒拆分,干部調整了好多回,父親都幸運地留下了。他很低調,低得和老實巴交的農民一般高。人們說他不像個干部,從沒穿過呢子大衣,沒有一雙釘鐵掌的皮鞋,沒有鑲過大金牙,也從沒在大會上講過話,作個什么指示。他主要干財務、儲蓄工作,還干類似大隊辦公室主任之類的工作,默默為甩手的領導們“擦屁股”……

    其實,熟悉的人都知道,父親口才很好,書法也好。興之所致,吟風弄月的幾句打油詩也蠻有味兒。鄉親們評說他,有一肚子的故事,幾得人愛,不像那些個搞七搞八的“官油子”。

    在計劃經濟時代,但凡城鄉各級公家單位,每年訂閱黨報黨刊是一大筆固定開支。要是不訂報刊,鄉村郵遞員連往來的信件都不大樂意前來按時收發。我記得那騎著郵電綠色自行車的年輕人,大約每周來一次。一大包報刊,“呼啦啦”撂在辦公桌上。那時一份《參考消息》眾人搶先看,其他的報紙少人問津。而過期的報紙,一是受寵為過春節包扎紅糖作為禮品送,二是淪落為眾人的廁所用紙。

    父親的眼光很遠,總是下班后精挑細選幾頁黨報黨刊,用紅筆圈幾篇文章帶回來,讓我完成他即興的“閱讀理解題”,答不上還要受到批評。記得湖北鄂州和我同齡的劉倩倩同學,9歲時因一首《你別問這是為什么》的詩歌,榮獲了一項國際大獎。父親念著念著那則新聞和小詩,羨慕得“饞兒滴”(口水要滴下來),我聽著聽著頭低到了胸口……

    父親像巖縫中的小草,不貪占陽光雨露,卻竭盡全力用他的根系來輸送營養,助推我成長。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父親是我的人生導師,他生前我獲得了新聞學碩士,他走后我獲得了新聞學博士。我是他傾注心血種下的一棵小樹苗,待我枝繁葉茂之時,他卻大步追趕爺爺奶奶,化作了一個冷冰冰的土堆,堆積成我心頭化不開的痛楚……

    父親用知識澆灌我的頭腦,用泥土養護門前的一片樹木,這是一個卑微的農民的大智慧。

    再說,從三峽帶回的花椒樹苗,作為親家的禮物,父親第二天就精心種下。他還興高采烈地說,日本首相贈送中國的樹種,周總理要求種好,回訪時還專門給首相拍照片。國與國,家與家,人與人,各種層次的情誼都要精心呵護。父親因為懂得,所以極有人緣兒。

    后來,一棵花椒樹被人無意毀壞了,另外一棵則長得格外壯碩,不過兩三年功夫,就開花結出花椒籽了。多年以后,樹干長有兩米多高,枝枝椏椏很茂盛,紅的綠的花椒結滿枝頭,引得鳥鵲兒聞著香味兒來啄食。外出走南闖北打工的鄉親們,吃得慣麻辣味兒的,隨時可以來討摘一些回去備用……

    這十多年來,這棵花椒樹的“產品”,輾轉送到我不斷遷徙的家——宜昌的家,武漢的家,北京的家。父親的勞動果實,在他走后,更是成了我的念想。每年母親親手曬干的那一粒粒花椒,在我下廚時大把大把抓起,灑進鍋里翻炒。我不敢過心想,一細想,那一顆顆籽兒,像我眼窩中儲存已久的淚珠兒,會“叭噠叭噠”滾落下來,我會不由得思念起種樹的親人。

    人會老,樹會枯,這一切不過是自然現象。今春的清明節前,我早想著寫一篇回憶父親的文字,卻遲遲不敢寫。我怕極了傷痛,怕重新揭開疤痕的痛苦,怕我會情緒失控大哭,也怕惹得天堂中的父親不高興……

    老家的花椒樹沒了之時,父親是否正在另一個世界種下了它?祈愿來年,它結下麻麻的花椒籽兒,給父親和祖先們帶去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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