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福民:新經濟文學與歷史的門檻
今天我們遇到了一個特別困難、特別難以邁過的歷史門檻,考驗著所有的文人和作家:如何認知今天這個時代?
這個認知問題不解決,文學就搞不好。今天有的人拿著手機、騎著共享單車、坐著高鐵、說著英文、穿著西裝,卻滿腦子農業文明的觀念,他的思想立場、價值體系還在歷史門檻那一邊,根本沒邁過來,文學怎么搞好?不是說農業文明體系之內的價值觀一無是處,其中有很多穩定關系、穩定形態,比如尊老愛幼等美德,比如君臣、父子的倫理綱常。但是我們也必須要看到,那是在原來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基礎上形成的,生產力如果發生變化了,這些就很難建立。多少年來文學都在歌頌人與人的親密關系,背后卻承受著為了幾分錢打得頭破血流的農業生產觀和農業家庭觀,這些在現在新的經濟觀念下都被摧毀了。在新的經濟條件、社會條件、生產條件下,我們將重新形成、重新建立新的倫理關系、道德關系。
如果一個寫作者對這樣的問題認識不清楚,這個門檻過不來,寫的是什么我很懷疑。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有很多表面上顯性的沖突,倫理關系的變化是深層次的,作家要去學習、去發現。這個問題認識不到,文學創作就是無效寫作。新經濟文學這個概念的提出,學術上怎么定位可以討論,但是他所指認的社會現實是正確的,我對寫作者提一個希望,就是要邁過歷史門檻。
新經濟文學本身依托的是這樣一個巨大時代的變遷,這個變遷最后會形成新的倫理道德關系。因為無論是什么文學,最后都要落實在人上,要處理人和人的關系。這就給我們帶來一個新的契機。
在中國的傳統文學當中,商業是沒有地位的。今天我們正在遭遇一個新的商業文明逐步建立的大時代,中國古典文明時代商業文明不被尊重,商業簡單等同于“銅臭”、“孔方兄”,但商人其實很偉大。我以前曾經寫過這樣的文章,叫“商人們正在創造歷史”,比如古絲綢之路,東西方文明交流靠誰?不是靠文人、不是靠寫詩,是靠商人,商人通過交換和遷徙,會把國外的香料、橄欖油以及文明帶回來。文明就是在交換過程當中一點一點被接受、滲透和轉型的,然后帶來偉大文明的旅程。把商人看成簡單的銅臭,這是一種簡單化和惡名化,應該反思,確立商業文明的合法性。今天很多觀念都需要被正視,需要被重新檢索和重新消化,在一個適當的高度和適當的位置上給商業文明留一個位置。
因此我認為新經濟文學的概念在學術上可以斟酌、討論,但是這個提法背后所體現的中國歷史現實和中國文學現實是真實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