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施造化補救之功,不讓《春秋》褒貶之筆 ——讀溫皓然長篇小說《鳳鳴臺》
迄今為止,溫皓然在長篇小說創作領域收獲頗豐,已經出版了《花魂鳥魂》《鳳兮凰兮》《般若飄香》《太陽是方的》《陪嫁山莊》等一系列非常有影響的作品。
北京大學中文系主任溫儒敏教授在為其《太陽是方的》寫序時,曾高度評價溫皓然:“溫皓然是一位才女型作家,有女作家特別的細膩精巧,但又舒徐大氣。《太陽是方的》給人以生疏而新鮮的感覺,并不是那種可以暢快閱讀一覽無遺的小說,需要慢慢琢磨體會,享受那種過程,這猶如一場盛宴,其中會有許多奇妙動人的享受。我們有理由相信以溫皓然的才力、筆力,她還會為文壇帶來更多的‘盛宴’。”在《太陽是方的》之后《鳳鳴臺》之前,溫皓然創作的另一部長篇小說是《陪嫁山莊》。和《鳳鳴臺》一樣,《陪嫁山莊》也是取材于河南省焦作市青龍峽的一個小村莊,前者關注的是人文景觀,尤其是佛、道精神;后者渲染的是自然風貌、中原大地的民俗民風以及日常生活中的禪意等。正如劉衛東博士所說:“即使并非佛教徒,也能從溫皓然的《陪嫁山莊》中讀出時隱時現的禪意,從而被一種潔凈與清涼、溫婉與渾厚的力量所攫取,直至被融化,詭異的是,這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覺間發生的。也許只有內心中充滿力量的人才能寫出這種力量并最終打動與她有緣的人,因為文字不但是心靈鏡像,而且具有高度的個體延展性,有自己的‘氣功’。溫皓然也是從日常生活、一飲一啄寫起,卻并非拘泥于此,但是也不刻意超脫,她是把自己的境界化在了文字之中的,因此,《陪嫁山莊》雖然也是熙熙攘攘,但是背后卻有強大的‘氣場’,這使小說瑣碎、細微而不失規矩。”
溫皓然最近完成的長篇小說《鳳鳴臺》,應該說貫穿著從《太陽是方的》到《陪嫁山莊》的后現代古典主義文學藝術精神,一種浩然豐沛之氣洋溢其間,這在當今文壇的非軍旅小說中是很少見的。小說中的男女主人公東方櫻西、秦黛羅、南宮元宸等均異于常人,既知識淵博、充滿正氣,同時還豐神俊雅、貌若天人。在某種意義上,他們都是只能生活在小說中的人物。他們似乎不食人間煙火,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而市場經濟浪潮此起彼伏的時代背景又提醒人們,故事發生的時間就在當代,甚至就在當下。因此,這一切使小說憑添了些許漫畫與玄幻色彩。細觀之,溫皓然的小說,從最初的《花魂鳥魂》、《般若飄香》,到《太陽是方的》、《陪嫁山莊》,再到現在的《鳳鳴臺》,始終一以貫之地呈現出當下其他作家有意無意回避的道德寓言之場。正是這一脈綿延不斷的真氣,終于使溫皓然的小說創作逐步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美學旨趣。此外,在作品中把復雜人生戲劇化或舞臺化,也是溫皓然的小說特征之一。而這一特征,恰恰再次激活了傳統意義上作家全知全能或百科全書式的角色定位。正如她在小說中,借南宮元宸之口所說出的一般:“一張楮紙,三寸毛錐,銳若戈矛,嚴于斧鉞,上下五千年,縱橫九萬里,寫古今悲歡離合,記中外治亂興亡,忠孝節義則褒揚之,奸盜邪淫則懲罰之,從心所欲,信筆而書。獨運廣長之舌,能墜天女之花……雖以著述謀生,卻似閻羅天子,執掌一本大賬簿,點盡無數鬼魂名姓。又如彌勒古佛,凸出一副大肚皮,裝滿無限世態炎涼。大凡含冤孝子,抱屈忠臣,能使其重見天日。如或誤國奸雄,害賢邪黨,即將其明正典刑。敢施造化補救之功,不讓《春秋》褒貶之筆……”
最近30年來,當代中國文學從傷痕到反思,從尋根到先鋒,從新寫實到新歷史,從現代到后現代,無論是形式的實驗,還是“內容的煉金術”,幾乎都嘗試過了。溫皓然在這方面也做了一番探索。在《鳳鳴臺》的第一章,為了使小說的開頭更具有后現代美學意味,她用拼貼手法糅合了詹姆斯·喬伊斯、T.S.艾略特、托爾斯泰、曹雪芹、奧爾罕·帕慕克等中外文壇巨匠的小說技法,在藝術形式表現上折射出了一種新穎的、陌生化的光譜效果。再就是,《鳳鳴臺》一書總共21章,每一章的開頭都引用了一段或幾段經典,這些被作者旁征博引的經典包括儒、釋、道,例如《論語》、《解深密經》、《道德經》,等等。因此,在小說中,我們常常可以讀到儒家、道家和佛家思想交互重疊所產生的大美。這些經典段落,一旦與小說的“正文”部分相結合,自然而然就構成了一個“處處都是思想”的小說文本。總之,從老子悟道的東口村到隋朝凈影慧遠講經說法的凈影寺,作家的思想和筆觸自由穿梭其間,幾乎已達到妙筆生花的境界。由此也證明儒釋道同源,此言不謬也。溫皓然的小說語言非常簡潔灑脫,品格清高,文章中處處散發著若隱若現的古典氛圍,顯然屬于“倒退著進入歷史”的另一類“另類”作家。這種語言風格,遠承曹雪芹,近續魯迅和張愛玲,成為當下的獨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