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一

女孩很美，高挑的個兒，皮膚白皙，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她能歌善舞，無可挑剔地成為男孩們心中的公主形象。女孩是在女孩最好的年齡嫁給他的。不過，他不是她的初戀。

女孩的初戀像許多女孩一樣發生在美麗大學校園，他很帥氣很陽光，他們是前后座，他每天看著她迷人的脖頸，感受著那黑瀑布似的秀發散發出的淡淡的玫瑰香。大二那年的某一天，他們相遇在那片楓樹林的時候，他忐忑地正視了她，她卻含情脈脈地微笑著，于是他們開始了一段白馬王子與白雪公主般浪漫的熱戀。他們甚至沒有想過彼此之間有著相差甚遠的世俗距離……畢業了，女孩還是無奈地回到了父母的身邊，并很快有了一份同學們都很羨慕的工作。

女孩認識現在的他是父親的老戰友介紹的，他們非常傳統地相親、約會。男孩大她兩歲，也是高高的個兒，工作也不錯，父母都是生意人。男孩對女孩很滿意，他不善言談但很細心，只要女孩提到的東西哪怕是無意說的，第二天都會神奇般地出現，搞得女孩甚至約會時都不知道和他聊些什么好。半年后的那個晚上，男孩約女孩去歌廳，女孩盡情地唱了好幾首她最喜歡的阿桑的歌，男孩從懷里掏出鉆戒向她求婚，女孩沒有太多的準備便被他攬入懷中。以后的日子，他們登記辦證，到處選房子，而后裝修。在男孩的好言相求下他們飛到海南拍了豪華的婚紗照。在那里女孩給了他第一次。

二

在舉辦正式婚禮前，女孩家提前招待了好幾撥，換了好幾個酒店，同樣的程序同樣的動作他們重復了好幾遍。當然，還聽到好多同樣的祝福。沒辦法，女孩的父親戰友多，朋友多，部下多。只是最后一場婚禮結束后，他們已經沒有興趣兌現婚前計劃的去巴厘島度蜜月的浪漫之旅。

他們不用奮斗就過上了衣食無憂的奢華生活。多少次，她夢幻般地欣賞著眼前這個把她由女孩變成女人的大男孩，他有些大大咧咧不愛換衣服，每次都是在她的威逼下才不情愿地脫下扔進洗衣機，他睡覺總是蹬被子，不過哪怕赤裸裸地像貓一樣萎著也是那般的可愛……

他沒有在乎她給他做的第一頓飯，他們的二人世界如此平淡地拉開帷幕。他平日里不吸煙不喝酒，下班回家匆匆地吃飯，而后就坐在電腦前玩游戲，這一點她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不過想一想，其實自己和他都是剛剛離開父母還沒有學會獨立生活的孩子，她便默默地想像著“妻子”的模樣去刷碗、拖地，默默地擦拭一遍房間里那些她喜歡的落地燈、書柜、蘭花花等，洗漱完畢默默地上床坐在那兒看書消磨時間。

三

日子慢慢地退去了原本光亮的色彩。她開始莫名其妙的發火，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為什么輕易就嫁給了這個越來越陌生的男孩。她甚至嫉恨像親閨女一樣待她的婆婆，她為什么那么溺愛兒子，明明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什么樣，還把她往火坑里推！但，人家是母子呀。她委屈的暗自流淚，又不能對自己的父母說，有一種叫天天不應的無助。

她登陸已經很久沒有光顧的朋友圈，同學們同事們每天都在更新自己的發現。當然，還有曾經的那個他。他和她在同一個月結婚，他們沒有參加彼此的婚禮，通過微信簡單祝福一下就再也沒有聯系。他曬出了剛剛出生的兒子，小家伙和他一樣陽光帥氣。

我和他已經走過“紙婚”？……她突然有些羞澀地吐了一下舌頭，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微微泛紅的臉。

婆婆就喜歡這樣撫摸她的臉，那骨子里都帶著善意的微笑一次次地融化了她。婆婆對她的關心是無微不至的，比如，每次去超市總能記得帶回她最喜歡的紅棗味酸奶。兩個女人沒有顧忌，相互傾訴，相互欣賞。

咱家兒子有福氣，娶了個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媳婦。婆婆逢人就夸。

她的心里暖暖的。記得裝修完房子置辦家具的時候，她無意中問婆婆餐桌買什么樣的好，婆婆說買圓的，她說這屋子的風格適合長方的，婆婆連忙又說那就買長方的。事后，他悄悄和她說，媽想買圓桌是考慮咱倆都是獨生子，以后兩家人經常聚在一起吃飯方便。

你咋不早說？她有些不高興地瞥了他一眼。

四

可愛的女兒出生了，一家人高興的不得了，婆婆堅持要伺候月子，白天幫她謝絕那些同學同事七大姑八大姨的探望，晚上把孩子抱到自己房間，吃奶時再抱過來，讓她好好休息。出了月子的她容光煥發，婆婆卻瘦了十幾斤。

他似乎沒有什么變化，每天仍然旁若無人地迷戀著他的網絡世界。

產假到期后，家里雇了保姆，婆婆每天還要過來照顧孩子。那一日，公公來電話說婆婆牙痛，本想忍忍就會好，誰知越來越疼。

媽，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可馬虎不得。她專門請了事假陪婆婆去醫院。

閨女呀……婆婆好像有話說不出來。

媽，別著急，一急牙又該疼了。

閨女呀，有一件事媽必須告訴你！其實，他——不是我們的親生孩子。當年我和你爸一起在南方打工時懷了孩子，因為早產沒有留住，我也被確診不能再生育了……他是我們一個要好的工友家鄉親屬的孩子，父親因為販毒被判了死刑，母親撇下還不到一周歲的孩子離家出走，沒有任何音訊，我們抱養了他就回來了。這么多年了，我們甚至斷絕了與工友的聯系，現在身邊沒有人知道，我們也不想讓他知道這些，他是一個不幸的孩子……

媽——她像和親媽一樣將婆婆緊緊相擁。您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五

幾年過去了。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一個女兒一個兒子。不過，在別人看來她還是從前那個女孩的樣子，還是那樣漂亮那樣優雅。

兩家父母仍然眾星捧月般地忙碌著。

她每天快樂地工作，快樂地開車接送在同一所小學讀書的大寶二寶，也暗暗盤算著——明年，大寶就要上初中了，咋辦？

閑暇之余，她仍然喜歡聽阿桑的《寂寞在唱歌》，一個人靜靜地看喜歡的書。

她相信，他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