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的母子
人的一生會有許多的岔路口,但重要的轉折點就那么幾個,一旦錯過,就會留下終生遺憾。
初三時,那天,需要家長來學校幫助學生填報志愿,他還信誓旦旦地讓爸媽填寫全縣最好的高中。
中招考試成績出來的時候,他距離分數線還差了三分,就因為這三分,盡管當時是夏天,但他們全家卻都陷入了冬天。
肖天爸一氣之下,不想讓他再繼續上學了,準備讓他收拾好鋪蓋,跟著他去工地干活。肖天媽偷偷給兒子初三的班主任老師打電話詢問情況,回答說,必須得讓肖天繼續去上學,就算沒考上,但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再不上就太可惜了。
那個時候,一中還是收錢的,只要是沒考上的,如果想要去一中上學,就得交錢,只不過不同分數線的人交的錢不一樣,像肖天這樣差三分的,需要交一萬塊錢。
那天,肖天媽和他搭乘公交車準備去一中交錢。
到了學校的廣場上,人山人海,排隊的人都擠在陰涼處。
肖天媽找了個隊伍排了進去。沒過幾分鐘,肖天爸就打來電話了。
“把錢交了沒?”肖天爸問。
“沒有呢,人太多,都在這排隊呢”肖天媽說。
“不要再排隊了,回來吧,不讓他再上學了”肖天爸生氣地說。
“那咋會中,不上就太可惜了,我前面這幾個家長,他們的孩子距分數線都差四十多分,還來這交錢,讓孩子上學,咱不讓孩子上學,就太可惜了”肖天媽解釋說。
肖天爸沒有說話,把手機掛斷了。
肖天看著他媽把錢交給了工作人員,得到的是一張票,它既是一個憑證,又是一個無形的鞭子,它時刻提醒著肖天,自己是怎么進了全縣最好的高中。
辦完了事,就準備回去了,走到廣場紅旗下得時候,肖天忍不住了,把臉轉向一側,哭著問他媽,“俺爸是不是可恨我?”。
肖天媽眼紅紅的,說,“咱交錢了,就不能白交,你來這上學,就得學個樣子出來,不要再讓我跟恁爸失望了”。
高一的時候,他無意中在數學必修一課本中發現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
天兒:
不是爸媽恨你,是爸媽太愛你了,你一定要給爸媽爭口氣。
看字跡,是肖天爸寫的,不善表達情感的肖天爸通過這種方式來說自己的想法。
這張紙條,肖天一直保留著,它陪伴他度過了高中三年。
高三時,肖天爸媽轉到了一個離一中近的地方干活,每次星期天,肖天就會帶點學校里的東西給爸媽送過去,這就相當于改善生活了,每次,肖天媽都會責怪他亂花錢,不把錢用到正地方,但肖天知道,他媽心里其實是很高興的,做兒子會關心體諒爸媽了,做父母的怎么會不高興呢?
肖天爸媽也會在下班之后,去買點西瓜給他送到寢室,有時候晚上下學,肖天用學校的電話和爸媽聯系,一打電話,才知道,爸媽已經在寢室等他了。肖天一到寢室,看到爸媽拎著兩個大西瓜在板凳上坐著,劈開瓜,三個人一邊吃瓜,一邊說笑。
高考前三個月,百日誓師大會那天晚上,肖天回到宿舍,發現枕頭下多了一個日記本,打開一看,才知道,那是肖天爸給他寫的家書,里面講了肖天爸當年高考的經歷,肖天爸就因為少考了一分,沒能進入大學,自然,他想當一名教師的愿望也就泡湯了。
現在,兒子成了他的希望,只要兒子能進入大學,他的心愿也就了卻了。
肖天把那張紙條和筆記本都收到一起放在柜子里,每當他覺得學習枯燥乏味時,他都會拿出來看一看。
高考結束后,在等待成績的期間,他收拾好了鋪蓋和肖天爸去工地干活,每當工友問起來肖天爸,肖天爸都會說,讓他下來體驗體驗生活,他就知道掙錢不容易了,他就知道是上學舒服還是在太陽底下干活舒服了。
高考成績出來后,懸在肖天一家的大石頭終于落了下來,他沒有再讓爸媽失望,超出了省一本線三十分。
再次填報志愿時,肖天爸媽笑得合不攏嘴,在旁邊給肖天參考報哪所學校,商量了商量,最終決定報省師范大學,肖天也想把他爸心中的愿望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