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梯子的故事
看著陪伴我十幾年的梯子灰飛煙滅了,作為“肇事者”梯子的主人,這心里的滋味可謂五味雜陳。
我住的是單位家屬院,樓上樓下出出進進的盡是熟臉,偶爾叫不上名的,多半也是職工家屬。在如此熟悉的環境里生活,自然是安全舒適的。
普通人家過日子,除了油鹽醬醋茶,總會遇上點躲不開卻必須解決的麻煩事,比如爬個高上個墻,換個燈泡接個線,干這沒有梯子是辦不了的。我有一把木頭梯子,粗老笨重。不用時,就撂在一樓夾道里,十年了一直如此。梯子平時用處不多,在這近百戶的大院里,有的只有兩三家。不能用物以稀為貴來證明它的價值,關鍵是一旦哪家急需用了,跑了東家串了西家還真就不一定借到。問題解決不了不說,這爬樓下樓空跑幾趟,也必定累得氣喘吁吁腿酸腰疼,平添一份煩惱。折騰一番,這時的你往往想的就是必需擁有一把屬于自己的梯子,以免今后再遭同樣的罪。然而,當問題解決以后,有梯子的想法便束之高閣了。類似的事情不會經常遇到,再說梯子不是個小物件,費力扒神弄來,無論撂在哪里,風吹雨淋不說,還多份擔心。放在自家配套房最合適,可誰家的配套房不都小得轉不開磨,硬生生再擠進這么個“大家伙”,別扭又礙事。再說,有了梯子不僅要糾結存放問題,隨之帶來的麻煩也會源源不斷。總會有人來借吧,借誰不借誰也是頗傷腦細胞的,鬧不好因此還會得罪人。仔細琢磨一下有這么多的隱憂,斷了置備梯子的念頭也就不足為怪了。
梯子是我很早的時候從老家拉來的,高近三米,重的一個成年人搬起來也頗感吃力。如此土老笨重的家伙,丟失的概率低,所以我索性把它放在樓道里。天長日久,院里的住戶大都曉得這個,梯子也以其獨具功能,一如既往為大院里的住戶無償服務著。
日子在重復中一頁頁翻新,單位大院在歲月更替中也在發生著變化。同事們有的因買新房喬遷,有的因工作調動而搬走,陌生的面孔逐漸多起來。隨著外來人口慢慢占據主導,往昔和諧安逸的單位家屬院名存實亡,逐漸被嘈雜紛亂的大雜院所取代。
不久,一場意想不到的沖突驟然降臨在我身上,而導火索就是梯子。想不到吧,這個為大院居民服務了十多年,我操心費神的梯子,因為這一場風波而灰飛煙滅。其實這幾年,從梯子隔三差五的玩起“失蹤”,我心里就隱隱感覺苗頭朝著不好的方向偏移了。生活環境的改變,住戶的錯綜復雜,梯子開始不是今兒躺在這個樓道里,后天又被遺棄在那個墻根下,反正像過去一樣按時回歸的日子越來越少了。
一個禮拜天,家里有個燈泡壞了,我下樓去搬梯子。梯子不在,我只好在家屬院里轉悠著尋摸。從這幢樓找到那幢樓,一個一個樓棟子,一直到墻角旮旯,我都仔細搜尋了個遍,可也未見到梯子半點影子。是不是丟了?我心里的擔心情緒開始占據上峰。家屬院最南端有一溜平房,每家都有獨立的小院,我開始一戶戶敲門詢問。原先平房里住的都是單位職工,有些職工買了房子搬走后,單位沒有及時收回,他們便私下里把房子租給外來人,謀求掙點房租。現在平房里的住戶,多數我都不認識。一戶戶的敲著門問,趕巧還都有人在,可就是沒人說用過。當我問到東頭最后一家,見小鐵門虛掩著。我從門縫往院里瞭一眼,乖乖,梯子果然在這里。此時,梯子平躺著,一頭一個板杌子支撐起來,上面攤著一床臟不拉幾的床墊子,梯子竟被這戶人家當做晾曬工具使用了。不容易,跑遍了整個大院,終于找到了,我放心的舒口氣。但看到自己的梯子竟然變成了晾曬架,心里瞬時陡生一絲不快。借東西不僅不打招呼,還拿它當做別的用途,有點過分了。
我推門大步走進院子,強壓火氣喊一聲:“有人在嗎?我來搬梯子!”
我這么連喊兩聲,屋門開處走出一個胡子邋遢的壯漢,他瞇眼瞄著我,甕聲甕氣質問:“你是誰,要干啥?”
見他這一副盛氣凌人的架勢,我更加來氣,強硬回敬他:“我是梯子的主人,要用它,請把你的床墊子拿下來。”
壯漢吸吸鼻子,趿拉著一雙臟遢遢的拖鞋慢悠悠走過來,上下打量了我幾眼,略顯不屑的冷語問:“這梯子真是你的?”
“啊,我的。”
“扯蛋!”他粗魯的嚷一句,然后走向晾曬的床墊子,伸手用力拍打著上面灰塵,“是公用的吧?咋會說是你的。”
本來我心里就窩著火,現在愈加被他這種毫無禮貌的舉動給惹怒了,我沖他吼道:“這是我的梯子,請立馬還我!”
沒想到壯漢回過頭來,一付陰冷的面孔,眼睛兇巴巴瞪著我,嘶聲怒道:“不給你又怎么著?這是公用的東西,憑什么給你!”
“你,你咋這么不講道理?”
“扯,跟我講道理,玩去!”
兩個大男人這么粗聲大嗓的一嚷嚷,不一會兒便招來大院里不下十幾人的圍觀,認識的趕忙湊上來好言軟語的勸解。我畢竟占著理,經過大家一致證實,我這才悶著一肚子怒氣搬著梯子離開。
幾天后,我從一位干木工的朋友那里借了鋸和斧頭,眾目睽睽之下,把梯子肢解了。所拆解的木條,我又不厭其煩的劈成一小塊一小塊,剁成燒水用的劈柴。做完這些,我去商場買了一把燒心壺回來,有空的時候,我會坐在樓下用劈了的木塊燒水。火旺旺的,水咕嘟嘟的開。不過用此種方法燒開的開水泡茶,喝在嘴里總感覺味道怪怪的,難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