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聲音 美美與共 ——2017年少數民族文學閱讀印象
回首2017年中國少數民族文學的發展進程,有很多令人欣喜的文學事件發生,有眾多的少數民族青年作家投身于文學創作,更有優秀的文學佳作和批評文章涌現。作為一位旁觀者和文學叢林中的旅行者,我盡可能勾勒出自己的閱讀視圖,試圖從個人的視角觀察2017年少數民族文學的創作現場。
叢書出版熱潮彰顯民族文學豐富性
文學出版是展現文學創作活力的一個重要維度。2017年,少數民族文學出版成果頗為豐富。首先要提及的是《中國當代少數民族兒童文學原創書系》。這套叢書由專注于少數民族兒童文學研究的學者張錦貽主編,包括10部反映當代少數民族兒童情感生活的原創長篇文學。這些作品獨具一格地分別以藏族、維吾爾族、回族、蒙古族、哈薩克族、景頗族、壯族、拉祜族、土家族和滿族的兒童生活為創作背景,在藝術上體現了多樣化的族群特性和各民族文學的獨特魅力。
《中國新疆少數民族原創文學精品譯叢》之前已經出版了30卷,在2017年又繼續出版了第31至40卷。叢書囊括了新疆當代十幾個少數民族的多種體裁的文學作品,展示了近年來新疆文學的發展成就。值得注意的是,這些作品在以本民族文字出版之時,在本民族讀者中已產生了廣泛影響。一批優秀的翻譯家,如鐵來克、張宏超、古麗娜爾·吾甫爾、狄力木拉提·泰來提、哈依夏·塔巴熱克等,積極投身于翻譯之中,使這些作品在最大程度上實現了譯作與原作的貼合。
雙語文學叢書和少數民族母語叢書的出版越來越普遍。《文學翻譯雙語讀本叢書》的出版就是一個典型的例證。這套書精選了60多篇在《民族文學》少數民族文字版發表過的優秀翻譯作品,并與漢文原作一起出版,增強了少數民族母語文學與漢語文學之間的互動性。圖書出版后入選“2017年中國文藝原創精品出版工程”。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和四川民族出版社聯合編選了《藏族青年優秀詩人作品集》(十卷本),包括白瑪央金、瓊吉、藍曉、王志國、唐闖、扎西才讓、剛杰·索木東、嘎代才讓、德乾恒美、單增曲措等藏族詩人的作品。這些作品原本是使用漢語寫成,而后由一批藏族譯者翻譯成藏語,以雙語的形式出版,展現了藏族青年詩人的創作面貌。四川民族出版社還推出了《中國彝族母語詩歌大系》,收錄了310位彝族詩人的詩作,展示了彝族母語文學創作的活力。優秀蒙古文文學作品翻譯出版工程組委會編選了《游動的群山》(詩歌卷),精選蒙古族詩人朝魯門、薩仁其其格、勒·楚倫等人的優秀詩作,翻譯成漢文集結推出,展現了草原詩歌的風貌,呈現出鮮明的地域特色。
2017年,多部少數民族文學理論批評方面的著作涌現。由暨南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多元一體視域下的中國多民族文學研究叢書》,主題、領域、視角多樣豐富,針對當代少數民族文學的創作現場,既有個案剖析,也有對總體問題的論述。其中,劉大先的《千燈互照》針對2006年至2015年少數民族文學年度發展情況進行了考察,林琳的《族性建構與新時期回族文學》對新時期以來回族小說進行了詳盡的分析,孫詩堯的《錫伯族當代母語詩歌研究》則對錫伯族母語詩歌的發展展開論述。這些著作涉及大量的文學創作資料與作家作品論,尤其關注當下的少數民族文學創作生態,為當代少數民族文學史研究與資料編纂提供了豐富的素材。
發表陣地多樣化,各類文體佳作迭出
想要梳理少數民族作家的文學發表情況,實屬不易。一方面,少數民族作家在發表作品時,并不是都發表在民族文學方面的刊物上,所以需要關注全國眾多文學刊物;另一方面,即使僅就民族文學領域的刊物而言,也是數不勝數,除了中國作協的《民族文學》,還有各個少數民族地區的刊物,既有漢語刊物,還有很多少數民族母語刊物。作為一個讀者和研究者,面對如此龐大的對象,我只能選擇自己相對比較熟悉的對象和領域進行言說。
在詩歌方面,《民族文學》所刊載的作品體現了詩人們的多向探索。如何抒寫傳統,如何把握傳統與現代之間的關系,這是少數民族詩人在寫作中經常思考的命題。蒙古族詩人阿爾泰在《牧牛人》(查刻奇譯)中塑造了一個父親的形象,作為“牧牛人”的“父親”,似乎是整個民族習俗傳統的縮影。彝族詩人普馳達嶺從彝族典籍《指路經》中汲取養分,創作了詩歌《石頭之書》,抒寫彝族各個支系的共同祖先和記憶。壯族詩人韋廷信詩作《剪布》中,“阿布”和“布媽”不僅是母子關系的隱喻,同樣彰顯了詩人試圖回歸民族性、文化尋根的意圖。藏族詩人諾布朗杰的《一把雕花藏刀》、維吾爾族詩人吾斯曼·卡吾力的《家鄉的星夜》、羌族詩人雷子的《馬鞍戒》、瑤族詩人唐德亮的《紅頭巾》、錫伯族詩人顧偉的《原點》等也從不同角度書寫了對傳統文化的思索。
詩歌除了要表達久遠的歷史和古老的傳統,還必須關注當下多元的現實生活。書寫現實生活,關注日常經驗,也成為很多詩人的選擇。哈薩克族詩人哈志別克·艾達爾汗在《有人向我提起春天》中抒發對愛情和日常生活的獨特體會。回族詩人馬永珍在《羊羔舔碎了新月》中,用輕快的語調書寫了牧民們的生活細節。土家族詩人冉冉的組詩《夜幕合圍之前》、朝鮮族詩人姜孝三的《爺爺的背架子》、滿族詩人姜慶乙的組詩《轉身》、滿族詩人胡衛民的《離鄉的月亮》、苗族詩人末未的組詩《在黔之東》、納西族詩人和克純的《花語在左,泉音在右》等詩作,或關注現實生活中的重要事件,或書寫個體在時代、社會中的獨特生命體現,充分展現了少數民族詩歌的多樣性。此外,很多女詩人的詩作中體現了鮮明的性別意識。比如,藏族女詩人康若文琴的《尕里臺景語》、維吾爾族女詩人琪蔓古麗·阿吾提的《你為何像鳥羽一樣飄落》、彝族詩人魯娟的《一個阿瑪穿過城市》、回族詩人鎖桂英的《窯山頂上的那棵樹》、滿族詩人蘇蘭朵的《虛構》、滿族詩人安然的《盜詞人》等作品,或體現女性詩人的細膩、敏感、柔情,或彰顯了她們對自我處境和身份的復雜思考。
在小說、散文、報告文學等文體方面,亦是佳作迭出。例如,在《民族文學》2017年度獲獎作品中,仡佬族作家王華在小說《陳泊水的救贖之路》中探討人性的冷漠與救贖;苗族作家第代著冬的小說《口信像古歌流傳》用先鋒的藝術手法進行關于本民族文化傳統的敘事;壯族作家陶麗群的小說《打開一扇窗子》以第一人稱講述了一個位于中越邊境的村莊發生的故事及其女性家族經驗。回族作家阿慧的報告文學《大地的云朵》記錄一群中原拾棉工赴新疆務工的故事,體現了作家對現實的關懷。蒙古族作家鮑爾吉·原野在散文《土離我們還有多遠》中書寫了對自然、生態等問題的思考與關懷。
2017年,很多刊物采用專號的形式集中推介某一群體。例如,《青海湖》雜志推出了“藏族小說十二家”專號,集中刊發了次仁羅布的《梅朵》、萬瑪才旦的《赤腳醫生》、江洋才讓的《天堂隔壁》、尹向東的《世界之外》、扎西才讓的《回歸文學的老人》、何延華的《圍獵》、格絨追美的《幻影三章》、此稱的《流亡者》、秋加才仁的《河里的孩子》、永基卓瑪的《桑珠和曲珍》、元旦達吉的《公主》和桑杰才讓的《雪魂》等作品。這些小說題材廣泛、風格各異,用不同的表現手法關注人生、描摹現實,多層面地展示了各民族地區的豐富生活。《佛頂山》雜志推出“少數民族詩人詩歌專號”和“少數民族80后90后詩人詩選”,從一個側面展示了少數民族青年詩人的創作活力。
作家隊伍梯隊合理,共同譜寫多彩旋律
這些年來,少數民族文學不斷繁榮發展,這得益于少數民族作家的“數代同堂”。2017年,很多知名作家繼續推出自己的佳作。其中,藏族作家阿來推出了短篇小說集《阿古頓巴》和詩集《阿來的詩》,展現了充沛的創作活力。滿族作家關仁山的小說《金谷銀山》以京津冀協同發展為大背景,展現黨的十八大之后中國北方農村的一幅波瀾壯闊的生活畫卷。回族作家張承志出版了散文集《汗烏拉 我的故鄉》,對草原青春進行回首。滿族作家趙玫推出了《趙玫自選集》和中篇小說選集《蝴蝶飛》,對自己走過的文學道路進行階段性總結。鄂溫克族作家烏熱爾圖在散文集《聲音的替代》中表達了對少數民族文化保護的思考。另外,隨著高等教育的普及,越來越多的少數民族青年進入到文學創作之中,少數民族文學的新生力量不斷壯大。在各個文學刊物中,少數民族青年作家的作品占據著越來越大的比重。“80后”、“90后”少數民族作家在寫作方面越來越成熟。
隨著創作群體變得越來越龐大,作家們試圖從不同的視角對歷史和現實進行書寫,試圖寫出自己的個性。在2017年的閱讀中,還有這么幾部作品也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達斡爾族作家昳嵐在長篇小說《雅德根:我的母系我的族》中,以清末至今蘇如勤家族數代人的命運為主線,從多個視角反映達斡爾族及其他北方少數民族的歷史變遷及生存畫卷。瑤族作家陳茂智的長篇小說《金窩窩,銀窩窩》以“礦產”為主線,書寫大瑤河邊兩個古老瑤寨是如何從傳統走向現代的故事。藏族作家道幃多吉在散文集《山神的牧場》中,將自己行走于藏區山水之間的感觸付諸筆端。羌族作家羊子在詩集《汶川年代:生長在昆侖》中,表達了汶川、羌族在特定歷史階段中交融共生、變遷遞進的文化圖景。回族作家石彥偉的散文集《泰斯比哈》,以文學的筆觸全景式地展現了不同地域的中國回族普通人的生活,展示了回族深厚的文化傳統。
總之,從2017年的文學發表、出版等情況來看,少數民族文學展現了充沛的創作活力。在文學生活日益豐富的當下,無論是面向歷史與傳統,還是立足并關注現實,都成為少數民族作家們進行文學創作的主題,基于這樣的話語場,當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的數量不斷增加,整體的質量也非常高。由于個體閱讀的有限性,這篇文章肯定無法充分地呈現這個極度活躍的現場。期待中國多民族文學在多元共生的文學場域內出現更多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