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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韓少功:什么是經典,如何讀?
    來源:《名作欣賞》 | 韓少功  2018年03月05日09:42

    我們身處一個信息爆炸時代。每天產生的文學產品幾乎都是天量,鋪天蓋地,排山倒海,你花一輩子也可能讀不完。在這種情況下,也許大家都會同意,應該擇優而讀,以便提高讀書效率,防止精力和時間的浪費。

    那么問題來了:什么是“優”?什么是經典?

    今天,我們不妨就這個問題略加討論。

    一、什么是經典?

    所謂“經典”,只是一個彈性概念,一直缺乏精確的、公認的、恒定的定義尺度。首先,市場空間能成為一個衡量標準嗎?不能。民國時期的張恨水,鴛鴦蝴蝶派大師,暢銷書第一人,其作品發行量總是百倍、甚至千倍地超過魯迅,但他在文學史上的地位,與魯迅沒法同日而語。藝術上相似的例子,有韓國的“鳥叔”,以“江南style”騎馬舞風靡全球,連美國總統奧巴馬也跳,其實就是中國人早就跳過的,《草原上的紅衛兵見到毛主席》那種。他肯定是個成功人士,但大概不會有人把他當作一個舞蹈家,不可能拿他與楊麗萍等相提并論。接下來,作品長度能成為經典的一個衡量標準嗎?也不能。四書五經——五經稍長一點,就說四書吧,還有圣經,唐詩宋詞,都篇幅短小,但它們的經典地位無可懷疑。法國的梅里美、俄國的契訶夫、中國的魯迅、阿根廷的博爾赫斯,都沒寫過長篇小說,但文學史不可能把他們的名字給漏掉。最后,一時的名聲地位和社會影響,似乎也不能成為經典的衡量標準。詩人陶淵明生前名氣并不大,鐘嶸撰《詩品》,只是把他列為“中品”。他受到推崇是宋代以后的事。孔子似乎比陶淵明更倒霉,生前到處投奔,到處碰壁,有時連飯也混不上,自我描述為“喪家之犬”。他被統治精英集團重新發現,重新加以包裝和營銷,奉為儒家圣人,是在他逝世幾百年后的事。

    我們排除上述假標準以后,當然不是不可以設定經典的大致標準。我試了一下,想提出這樣三條:

    一是創新的難度。前人說過,第一個把女人比作花的是天才,第二個這樣做的是庸才,第三個這樣做的是蠢才。由此可見創新之可貴。創新是經典作品的首要特征。古典小說《西游記》,實現動物、人類、神鬼的三位一體。雖說此前的《淮南子》《山海經》已含有零散的神話敘事,但像《西游記》這樣大規模的神話作品,不能不說是一個大創意,上了一個大臺階,你不服不行。在英美社會的多次經典小說評選中,喬伊斯《尤利西斯》的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其實這本書對于一般讀者來說很難讀,我就沒讀完過。但它被很多人推崇備至,如果有什么道理的話,恐怕就在于它的意識流手法,深入到人類的潛意識,揭破了幽暗、迷亂、但非常真實的另一個精神空間。同時代的伍爾芙、福克納也嘗試過,但喬伊斯做得更徹底、更高難、更豐富多彩,因此成了一座里程碑,繞不過去的一個大塊頭。

    二是價值的高度。創新不是獵奇和搞怪。創新貴在思想藝術的內涵,看作者能回應人類重大的精神問題。中國漢代有個東方朔,是那個時代的笑星,段子王。如果拿他和另一個笑星卓別林相比,相信大家都會覺得高下立見。卓別林不光是搞笑,不光是娛人耳目,他的《摩登時代》批評工業化對人的“異化”,至今還是深刻的啟示,能與黑領、藍領、白領打工仔們的現實感受接軌。他的《大獨裁者》抗議法西斯主義和極權專制,發出了時代的最強音。我還看過他晚期的一個作品《舞臺生涯》,風格大異,差不多是悲劇。這樣,他的笑不止是反諷,經常透出同情、悲傷、憤怒、深思,有很多層次,有多方面的才華釋放,顯然把那些只會擠眉弄眼的二、三流笑星甩下了幾條街。同樣道理,我們也可以比較一下謝靈運與陶淵明。謝是著名的山水詩人,他那些詩雖然華麗,雖然優雅,但好像都是旅游詩,是在度假村里寫出來的,多少有些花式小資的氣味。陶淵明就厚重和寬廣得多。他的詩里有勞動,有民眾,有情懷與氣節。“盥濯息檐下”,這一句是說收工回來,在屋檐下接水,洗洗臉,洗洗腳。“壺漿勞近鄰”,這一句是說提一壺米酒或湯水,找農友們聚飲和聊天。想想看,如果沒有深切的鄉村感受,沒在艱難困苦中摸爬滾打,這些句子如何能寫得出來?

    三是共鳴的廣度。這里的“廣度”,不是指曲低和眾的那種暢銷和流行,而是指作品具有跨越時代和地域的能力,跨越階級、民族、宗教的能力,具有某種普適性與恒久性。魯迅《阿Q正傳》里的主人公就是這樣一個文學典型。其“精神勝利法”,以前被人們說成是“國民性”,其實哪止是“國民性”呢,應該說在哪里都有,在哪個時代都有,是一種人類普遍的精神弱點。塞萬提斯筆下的《唐?詰訶德》也是一個老“梗”。我們現在看到那些一廂情愿、不自量力、入戲太深的家伙,那些自戀和自大的家伙,通常還會說“這就是個唐?詰訶德”——可見這一形象已深入人心,可能長久留存于人們的記憶。需要說一下的是,這些作品普適天下,并不是因為作者一開始就四處討好,八面溜光,擅長文學的公共關系。事實上,他們都有強烈的個性,甚至有特定的階級立場、民族認同、宗教傾向,在有些讀者那里可能形成接受障礙。只是他們的文學超豐富,以至對于讀者來說,它們的一些異味和苦味已可忽略不計。我們現在讀李白和杜甫,幾乎不在乎他們是否“愚忠”。我們現在讀莎士比亞,也幾乎不在乎他是否輕視女性,是不是個“直男癌”。

    我暫時想到的就是這三條。

    在實際的創作中,這三美俱全當然不容易做到,但一個經典或接近經典的作品,至少要在一、兩條上達標吧,由此才能產生那些奠基性的、指標性的、具有核心競爭力的文學成果,即我們所說的經典。

    在這里,標準可粗可細。你們也可以拿出你們的標準。我這三條并不能保證你們考試得分,你們不必記錄,不必在意。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曾提出經典的十四條標準,有興趣的同學不妨也去找來看看。其中有一條是這樣:經典不是你在讀的書,而是你正在重讀的書。我看這一條就很不錯,可能是我們日常生活中一個很實用、很簡便的鑒別方法。

    二、經典如何形成?

    經典來自一個經典化的過程,常借助文學史、教科書、詞典等權威工具的認定。應當指出,這種認定總是來自于一種建構與和淘汰兩種力量的對沖,即一個“加法”與“減法”反復博弈的過程。

    先來說說“加法”。

    政治可以做加法。20世紀中國有兩個著名的女作家,丁玲與張愛玲,所謂二“玲”。兩人又都寫過以土改為題材的小說。前者叫《太陽照在桑干河上》,在大陸受到熱捧,獲得了斯大林文學獎;后者叫《秧歌》,在海峽對岸受到熱捧,被某本文學史譽為“史上最優秀的小說”,胡適也稱之為“不巧之作”。顯然,這些熱捧都有政治意識形態的背景,來自不同的政治營壘。時過境遷,現在已很少有人再去閱讀這些作品。回過頭去看,我們會覺這二“玲”雖在意識形態上對立,其實都是都市富家才女,都不大了解鄉村和農民,不合適寫這種土改題材,至少在我個人看來,寫得生硬、單薄、概念化,在所難免。她們可獲得一時的宣傳效果,但隨著時間推移,其作品的光環難免逐漸黯淡。

    金錢也可以做加法。我讀過臺灣導演李安的一本自傳。書中說到當年營銷電影《臥虎藏龍》。據說光是營銷策劃書疊起來,就有一米多高。四個營銷團隊,配上各種翻譯人才,分頭掃蕩全球各大洲。最忙的時候李安一天要接觸十幾撥媒體,說得自己喉干舌燥。整整一年下來,游說、宣講、研討、廣告……這全都是燒錢。他們最后成功了,影片獲得奧斯卡獎,但這個獲獎背后,金錢的作用不言而喻。據說,眼下的燒錢的方法更多了。為了炒熱某部作品,動員媒體,請出專家,組織活動,廣告轟炸,制造新聞,操縱網上“水軍”發貼和打分,安排粉絲獻花、獻吻、尖叫、淚奔、人海沸騰,甚至給票房、收視率、排行榜造假,這一切都是某些公司的設計和投入,一切都是錢。資本過去就沒閑著,眼下更在文化領域里扮演越來越活躍的角色。

    宗教也可以做加法。阿凡提是一個文學典型,一個民間智者的形象,在維吾爾族地區幾乎家喻戶曉。其實在遼闊的伊斯蘭文化覆蓋區,在烏茲別克斯坦、伊朗、阿拉伯半島、土耳其等地都有他的陵墓、故居以及紀念物,可見他的影響范圍之廣。但基督教地區的讀者對這個名字大多會陌生,為什么?因為在文學影響力的構成中,有宗教因素的權重。更極端的例子是拉什迪的小說《撒旦詩篇》。很多伊斯蘭教民認為它嚴重褻瀆和冒犯了真主,非常憤怒。伊朗甚至懸賞追殺作者,為此引起外交危機,與多個西方國家斷交。相反,某西方國家卻讓這本書獲得重獎,使之一時間成為最為熱門的暢銷書。由此看出,在一個作品是否經典化的問題上,宗教有時也沒閑著。

    最后,知識界當然在做最重要的加法。知識群體并非一個統一整體,各有各的生存依附機制,但就其職業特點、身份處境來說,還是有一些相近之處。他們像一群棋友,日深月久之后,也會形成共同的興趣傳統,還有大致的游戲規則。如果我們去草根民眾那里做一個調查,可發現他們更喜歡《水滸傳》和《三國演義》。我的好幾位底層親戚就覺得《紅樓夢》沒多大意思,成天喝酒、吟詩、生閑氣,悶不悶呢?《紅樓夢》最終在四大古典小說中位置最高,看來完全是知識群體的偏好所決定。且不說曹雪芹的文字修養,就說那些喝酒、吟詩、生閑氣、人生悲情等,讀書人偏偏就懂這個,就喜歡這個。中國古代的知識精英,大多是男性,一有科舉夢,二有美人夢。一部《紅樓夢》觸動了他們最敏感的傷口,最“悶騷”的幾寸柔腸,戳到了他們的“點”。這與“帝王將相”“才子佳人”戲最受他們歡迎,是一個道理。我們把這一點說破,很重要。文學主要是屬于讀書人的,是由讀書人來創作、來傳播、來評論、來教學、來寫入歷史的,因此在一般情況下,他們掌握了最大的話語權。更展開一點說,是中產階級或中等階級,這個文學最大的生產群體和消費群體,這個有閑、有小錢、有文化的群體,掌握了最大的話語權。

    法國哲學家福柯((Michel Foucault)有一個重要觀點,認為知識并不是中立的、純潔的、所謂“天下公器”那樣的,而是權力運作的結果。這一發現深刻影響了20世紀以來全球的思想潮流,也有助于我們看清文學經典化過程中的權力之手,即政治、金錢、宗教、知識精英的作用,以及這些權力之間的相互博弈。當然,對福柯可作補充的是,這些權力并非無所不能,也并不能做到一勞永逸。事實上,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權力因素總是被逐漸消解,“加法”是可以被“減法”對沖的。換句話說,一個文學作品能否立得住,最終還是靠思想與藝術的硬道理。一切質量不夠的作品,即在創新難度、價值高度、共鳴廣度等方面不夠達標的,在一個較長時段的沉淀后,最可能被主流民意排除出局。我要說的一個例子是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它是“文革”時期的八大樣板戲之一,不能說沒有一點意識形態的背景和色彩。不過當“文革”這一頁翻過去,極左的意識形態被消解,像《海港》《龍江頌》等樣板戲幾乎完全被人們遺忘,《紅色娘子軍》卻是例外。它一直在演,一直受到歡迎。我每次看演出,幾乎都聽到觀眾們潮水般的熱烈鼓掌。特別是它的音樂,出自吳祖強等作曲家之手,確實很精彩,確實很有力量,至今在網上也是下載的熱點曲目。在時間這個減法大師面前,在主流民意這個無情的減法大師面前,這個作品成功經受住了考驗。這就是說,同樣借助了“加法”的作品,能否挺過“減法”的淘汰,結果大不一樣。

    一般來說,在經典化的過程中,建構是人為的,淘汰卻是自然的;“加法”是偶然的,“減法”卻是必然的。因此經典化必是一個動態過程。每一本文學史都不是終點,都不是最終判決,都可能被后來N本文學史改寫。在這里,時間是必要的檢驗平臺。借用卡爾維諾的話,被“重讀”是經典的一個重要特征。那么,這是指什么意義下的重讀?是一天之后的重讀?還是一周之后?一個月之后?……我以為,較為可靠的門檻,至少是十年,最好是三十年。這就是說,三十年后還能被人們重讀和再議的作品,能夠成功經受三十年“減法”考驗的作品,大概才有了經典的起碼資格。

    三、如何閱讀經典?

    現在很多青年覺得經典作品難讀,不好讀。要解決這一問題,不僅得避免自己被流行文化快餐敗壞口味,可能還要注意一些方法。

    1)現場還原。經典大多是前人的作品,總是呈現不同的社會環境和生活方式,與當下讀者有經驗隔膜。要克服這種隔膜,需要我們發揮一點想象力,設身處地,知人論世,在閱讀時盡可能還原當時的現場,減少進入作品的障礙。眼下活在都市的人,習慣于使用煤氣和電磁爐,從沒燒過秸干和柴禾,對“人煙”這個詞可能不會有多少感覺。他們從未經歷過鄉村生活和農業文明,一看到冒“煙”,那還不打電話119報警?當代人習慣于手機視頻通話,大概也不容易對長相思、長相憶、長相戀這一類苦情找到感覺,不容易對渡口、遠帆、歸雁、家書這一類意象怦然心動。還有文學手法的差異也是這樣。我曾說過,漢賦作家們為何那樣喜歡白描鋪陳?托爾斯泰、巴爾扎克為什么那樣喜歡寫靜物,寫個街道或修道院,一寫就好幾頁?他們這樣寫是不是太啰嗦?要知道,那時候他們沒有電視,漢代人更沒有照相機,作家是讓人們了解異域世界的主要責任人。他們不那樣“啰嗦”,不那樣詳細報告,讀者可能還不答應,還不滿足。他們那樣寫的合理性,只有放到當時的現場里,才能被我們同情地理解。

    2)心智對接。作為現代人,我們不必牛皮哄哄,以為自己有了飛機和電腦,就在一切方面都遠超前人。其實,財富、科技是可積累的,是直線進步的,是不妨厚今薄古的,而在道德、智慧等方面卻未必。挪威劇作家易卜生的《玩偶之家》,聚焦于女性地位:一個不愿成為男人“玩偶”的新女性,如何打破自己的婚姻困境。魯迅后來寫過一篇《娜拉走后怎樣》,繼續討論這一話題。現在時間過去了一、兩百年,那個時代早已翻篇,但易卜生、魯迅所說的問題解決了嗎?看看時下的電視劇,有多少個新款“娜拉”還有那里哭哭泣泣,叫叫喊喊,一言不合就出走,不是去西藏就是去海南——生活在遠方么。據幾天前報上公布的數據,全國一年之內有五百多萬例離婚案,涉及一千多萬人,如果以十年計,就是一億多人。這里面自覺悲憤、深感茫然的“娜拉”何止千萬!不難看出,不管生活在什么時代,不論財富和科技積累到什么程度,人的生老病死、恩怨情仇、窮達沉浮,都面臨一些長久甚至永恒的難題。前人和我們差不多是同一張試卷面前的考生。那么,如果讀經典是有意義的話,無非是這些作品提供了前人的經驗和智慧,能給我們幫助。如果我們面對人生考題不得其解,能與前輩同學切磋一番,或向他們打一個“求助電話”,何樂而不為?在這個意義上,讀經典就是讀自己,讀自己的難事和大事,這樣才可能讀出一種饑渴感和興奮感。

    3)多元互補。經典并非絕對真理,并非萬能和終極,而且各有局限與缺失。好藥沒有用好的話,就是毒藥。所以正確的態度應該是“好而知其短”,不要相信一個藥方可以包治百病,可以包打天下。一個小學生,沒有戀愛經歷,讀《紅樓夢》肯定是不合適的。一個初入職場的青年,最需要立志,打拼奮斗是第一要務,你給他講《六祖壇經》,說有就是無,得就是失,打拼就是不打拼,賺錢就是不賺錢,肯定是坑人。一個讀書人如果沒把亞里士多德、休謨、康德、馬克思的底子打好,缺乏堅實的理性和邏輯訓練,一上來就“后現代”,天天給你玩“解構”,玩“能指”,肯定也只能把自己給廢了。我這樣說,并不是說《紅樓夢》不好,或《六祖壇經》不好,或“后現代主義”不好。事實上,經典作為一種文化資源,是多元互補的百味良藥,但切切不可亂用——使用時必須因時、因地、因人、因條件、因任務目標,組成不同的閱讀配方,產生最好的組合效應,否則就無異于東施效顰,甚至是謀財害命。我經常被一些公共媒體要求提供推薦書目,總是感到很為難。因為我從不相信“萬能藥方”“通用藥方”,不相信一紙書目可以適用需求各異的讀者,因此只能請小編們諒解。

    4) 以行求知,以創求知。讀經典不是復制知識。飽讀詩書如果只是讀成個書呆子,讀成一部留聲機,就不如不讀。在這個意義上,任何知識都需要用實踐來激活,來檢驗,來消化,來發展創新。陸游說:“紙上讀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王陽明說:“知為行之始,行為知之成。”根據這種知行觀,讀書、上課、拿文憑充其量只是一種“半教育”,同學們戴上方帽子時不必高興得太早。只有讀懂了人生與社會這本“大書”,在生活中嘗過酸甜苦辣,才有一個教育過程的相對完整,才能使知識進入我們的血肉,成為真正可靠、可用的知識。各種知識還需要在實踐中不斷更新升級。有些外國批評家贊揚中國當代文學,常用“中國的卡夫卡”“中國的馬爾克斯”這一類概念,倒是讓當事的一些作家不高興。為什么?因為當一個復制品說不上有多光榮,有多大出息。古人早就說過:學我者生,似我者死。只有超越老師,做好自己,有所發明和創造,才是對經典最好的致敬和學習。我相信,任何一個夠格的作家都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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