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我一直把自己定義為是一個文學的圈外人，但我是一個喜歡文學的人。就像不會表演，卻很喜歡看表演，或者說很喜歡閱讀文學作品。在閱讀的時候，我一直有一個想法，中國有那么多作家在寫作，那么多批評家在從事文學研究和批評，今后我們究竟會留下多少有價值的東西？該不會留下幾件皇帝的新衣，是不是?我們要留下好的東西給后人，所以我想談談兩個方面的問題：一個是從作家層面來說。我覺得我們的作家，尤其是那些“一線”作家，他們寫作之初，學歷和知識儲備都是很不夠的。在他們“成名”那個年代，可說是一個文學復蘇，甚至“大熱”的年代，所以擁有很多的讀者。遺憾的是，許多作家一下子成了名，卻沒有注重繼續提升自己。即便他們寫出并不怎樣的作品，仍會受到很多人的追捧。批評家和作家，不提升自己的學養和方方面面的知識，所以說他們的文章和作品老是出問題。

我寫評論文章，講究的是細節。我看電視，最喜歡看的是中央電視臺法制欄目“一線”和“天網”的破案過程。要破獲錯綜復雜的案件，它一定得有細節，有DNA驗證，有圖有真相的。所以我在寫作中，也總是追求還原細節的。我們看到，有的作家寫小說，一個母親懷孕，前后懷了二十多個月。我的結論是怎么得來的，是根據作家作品一個一個的時間節點推出來的。這說明，該作家在寫這個小說的時候，本身就沒有想好，小說中的人物，沒有在作家的心中真正鮮活起來。有的著名作家到處去演講，卻連當事人究竟是陳獨秀，還是胡適都不知道，沈從文的妻子究竟是張兆和，還是張采和也搞不清。我說，我如果說錯了，這也是錯，但是它影響不大，因為我沒有在公眾的場合不懂裝懂，但是著名作家到北大去演講，仍然是謬誤百出的話，中國文學將怎樣走向世界？這是我想談的第一個問題。

第二個就是，我覺得批評家不要一味去恭維作家，你越恭維他，他越是瞧不起你。一些著名作家就公開表示，不看文學批評。批評家要有自己的獨立人格，堅持自己的想法。現在我也有很多機會跟作家接觸，但是說老實話，很多作家做演講，搞文學活動，邀請我參加，我都不參加。如果我跟他們成為了“朋友”，有些話就不好說了。你指出他作品的缺點，他或許就會想，我跟你已經有來往了，你還批評我，難道你對我本人有意見嗎？其實，我跟他們誰都沒有仇。以前我批評賈平凹的作品，媒體怎么報道呢？深圳的記者說，唐小林專門評論賈平凹。你看，賈平凹可能就有想法了嘛。我不是針對賈平凹本人，而是以賈平凹的作品來談文學。我們有的批評家跟作家的關系，簡直親如兄弟，這樣的話，根本就不可能進行真正的批評，作家會認為，既然都是兄弟，你還這樣批評我，所以就被看成是做人不厚道了。所以我們看到，很多一線作家，包括莫言的作品出來的時候，包括復旦大學的著名教授，他們都一律是熱情地“謳歌”。但莫言的作品問題那么多，只要認真讀一讀，有些問題，我認為就是瞎子都能看得到的。為什么這么多人沒有寫出來，不是大家沒有看到，而是考慮到一種心照不宣的關系。我們不把這些問題說出來，而只說好的，所以才導致了今天的文學批評遭到詬病，作家的作品被浮夸，卻不受讀者歡迎。我在深圳做過一個調查，我問過許多打工者，讀沒讀過莫言或者賈平凹的作品？他們幾乎都說沒有讀過，最多只是知道他們的名字。賈平凹寫的什么反映城鄉差別之類的小說，很多學者和批評家在撰寫文章的時候，談的往往都是社會問題，而不是文學的分析。這種離開文學談文學的寫作，是很值得注意的問題。今后我會繼續讀更多的書，寫出更多的評論，我可能打槍不準，姿勢不優美，但是我力爭盡可能打槍準一點，我希望我們的文藝批評越來越到位，越來越好。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