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鴉緣自母親
趙一曼故居
晚霞里的宜賓金沙江大橋
1972年1月,初中上了兩年半后,下鄉當了知青,后從農村走出、讀師范、在鄉間教書、后來進機關,一個又一個單位地挨,從甲地到乙地,從乙地到丙地,從鄉上到縣上、從縣里到市里,一直在忙或者叫奮斗。盡管教書之余和工作之余,從來沒有丟下過書,古人的、今人的、洋人的、國人的。而且,1985年,當我的第一篇批評文字發表在《文藝報》上后,我便成了文學的票友。除劇本沒寫過,什么都寫。雖時斷時續,但從來沒有放棄。至于寫字畫畫,50歲之前,是從來不會想要做的事。直到母親病重時對我說,寫寫字吧(因為我的字寫得比我兩個弟娃差)。這樣,我就用毛筆寫起了字,也順便畫起了畫。
中年習字畫畫。臨帖,沒那么多時間;拜師學藝,大約也丟不下面子。好在,我這人能堅持。習字,除了看帖,就是抄字。而且一抄就抄《論語》、抄《道德經》、抄《金剛經》等,每天抄200至300字。只是,當這些都抄完時,母親已去了天國。第一次用鋼筆摹描的芥子園的花,母親看后,在病床上說,有點像。值得欣慰的是,母親走了12年,我的習字和畫畫便堅持下來了12年。
我的業余寫作與中西文學理論與批評相關,讀一些中西美學著作和中西藝術史,是題中之義。讀中西藝術史時,常常涉及到書中提及的畫作,于是便買起了中西繪畫的經典。特別是書讀累了,翻翻中外名畫,不僅豐富自己的閱歷,心情會不由自然地放松了下來。某天,不知哪根神經興奮,突然冒出一念頭,可不可以仿畫呢?于是仿畫(其實這也是漢字書寫和國畫的開始)。當然不是高仿(也沒有那水平),而是由著自己的性子涂鴉。梵高是我最喜歡的畫家之一。由于梵高的出生(并非繪畫世家),以及學畫的經歷(基本上是自學)和姿態(極其投入,每天畫畫差不多都達10小時以上),梵高對自然的鐘愛是他那個時代任何一個畫家都不能比的。梵高畫的樹,比他畫的向日葵似乎更具生命力。特別是柏樹,異常的扭曲,濃烈的色塊卻直沖云天。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尤其是在星空的夜晚,如神如魔一般地顯現于人間。畫者,用色彩用線條表達對世界的看法,同時訴說畫者內心的某些愿望。或許,表達出其他藝術形式不能表達的隱密。2015年12月30日,我開始仿寫梵高。梵高的畫給我的印象不僅是色彩的濃烈、強對比和粗糲,還是對生命、靈魂的禮贊和不一樣的表達。
退休前,一年14天的休假都給了旅途。退休后,時間則是我決定了。像我這樣的背包客,天南海北地轉,先用相機,后用手機,記錄行走的圖景。后來一位朋友說,反正你會用鋼筆畫畫,怎么不“手繪”呢?好的。譬如,2015年深秋行走元陽,畫元陽梯田的復雜但靈動的線條;2016年仲春行走東三省的邊境界河,畫鴨綠江、圖們江、黑龍江邊的風景;2017年初春跟團游土耳其,畫土耳其的清真寺和古絲路驛站。每天一幅,記錄著相機和手機不能記錄的感受和表情。仿寫崇禎繡像本《金瓶梅》,卻是出于無奈。5個月前,因腿摔傷用石膏捆綁只能臥床時,除了讀書,最能打發時光的便是畫畫了。由于近年來,更多的時光給了古典文學,又主要給了明代一戲劇一小說,戲劇是《牡丹亭》、小說是《金瓶梅》。細讀時,寫文時,兩部產生于明后期杰作里的插圖,更是我的喜愛,尤其是崇禎繡像本的插圖。在《〈牡丹亭〉的臧本插圖》一文里,我曾講到,“元明作家的作品如《西廂記》《西游記》等的插圖已經相當成熟。萬歷的‘四夢’、崇禎的《金瓶梅》等,幾乎可以說達到中國插圖的高峰”;“單獨來看,臧本(《牡丹亭》)的這35幅插圖基本構成的‘連環畫’,讓今天的我們看到了在明一代的風俗、世情和人物面相以及人際關系(當然,它比崇禎年間刻行的《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的200幅插圖,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顯然相去很遠)”。腿疾待在床上,可以細看細品這些插畫。除了驚嘆畫工的畫藝,更驚嘆刻工的技藝。于是用鋼筆用毛筆仿畫了40余幅。
畫水彩則是因一位朋友的鼓勵,這才鼓起勇氣買了些正兒八經的水彩顏料和專門的水彩畫紙。于是就有了一些我謀生和生活的這座城市,以及與我最密切的小區的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