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文學批評的姿態要有建設性
詞典中“剜”的字義是“(用刀子等)挖”。刀子是銳器,說明這個挖是有力度的、徹底的。“把爛的剜掉,把好的留下來吃”。首先要明白,那部分是爛的,這在蘋果身上體現得很明顯,但在文藝作品上,就需要精準的判斷力和學識修養,否則可能剜錯了,無法服眾,對蘋果本身也是傷害。另外,“剜”就意味著不留情面,要出于公心,要出于維護健康的考慮,讓留下的蘋果是好的,讓人吃了有營養,不讓爛的部分損害了人的健康。我覺得應該從這兩個方面來看待這套文叢的價值。
新時代文學批評何為,就這個話題我想談幾點看法:
一是文學批評的姿態,應該是建設性。有利于文學創作生態的健康。現在的問題是文學批評,“批評”往往是缺席的,即便有批評也是蜻蜓點水,不及物,甚至是迂回的、變相的表揚。好的批評應該是擺事實、講道理的批評。擺事實、講道理的批評才令人信服。
比如說,汪曾祺對待批評的態度一直很消極。他在文章中公開宣稱:“現在的評論家的文章特點,幾乎無一例外:嚕蘇!”“現在的評論大都缺乏科學性和鮮明性,淡而無味,像一瓶跑了氣的啤酒。”“我深感目前的文藝理論家不是在談文藝,而是在談他們自己也不懂的哲學,大家心里都明白,這種‘哲學’是抄來的。”“現在的評論家多數不大注意把文章寫好,談起來不大有味道。”
但是他對精準的評論懷有敬畏之心。山西評論家李國濤寫過關于汪曾祺的一篇評論文章,發表在《文學評論》雜志上。這篇文章對他的觸動很大。他在給李國濤的信件中寫道:“謝謝你的文章,我看了之后,直覺有些害怕。一個人不被人了解,未免寂寞。被人過于了解,則是可怕的事。你的文章是一篇好文章。在所有評論我的文章中是最好的一篇。我的兒媳問我:‘爸,這人是不是把您捉摸透了?’我說:‘是的。’”也就是說,作家反感的是無效的批評,對于靶標精準、有著點穴功力的評論,還是認可的。
要解決文學評論的有效性問題,需要重視文風問題。就是走心不走心。文藝評論要有立場、有思想,還要善表達。是軟性訴說,還是生硬灌輸?是平等對話,還是居高臨下?是體驗內化,還是知識言說?是自我認同,還是強制接受?鋼鐵般的真理也得有詩的語言表達。很有意思的是,現在很多關于文風話題的文章,本身的文風就很成問題。
還有一點,評論應該是多樣的,有各種的可能性。銳批評,可能對學院派的批評多有微詞。但學院派批評總體上來說,具有邏輯性、嚴謹性、學理性。是一種公共語言,也是不可替代的。各種文藝批評樣式不應該相互瞧不起,而要看是否有道理,對維護健康的文學生態有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