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常便飯”
李春雷在太行山深處采訪。資料照片
我的“處女作”,完全來自于深入生活。
1999年,我還在一家地方報社工作,雖然懷揣著狂熱的文學夢,也發表過一些零星小文,但并沒創作過有分量的長篇作品。正值世紀之交,又是國企脫困的關鍵時期,中央號召工業企業全面學習邯鋼經驗。這是中國國有企業的一次深層次嬗變和改革,身為本地人,我決心用長篇報告文學的形式,把邯鋼經驗的艱辛歷程和特殊意義記錄下來,傳播出去。
我決心到最艱苦、最危險的煉鋼爐前體驗生活,真正與工人兄弟同吃、同住、同勞動。這一住,就是一年時間,甚至連大年除夕,也沒有回家。
為什么除夕也不回家呢?因為鋼鐵工業是連續化作業,高爐點火后持續燃燒五六年,每刻每秒都不能停止生產。而鋼鐵工人也是毛毛茸茸的普通人,在這個萬家團圓的特殊時期,他們的內心會不會波動呢?生產狀況會不會順利呢?我決定現場體驗一下。
果然,那天晚上發生了一次事故:鋼水大噴。
滿天鋼花飛舞,在外人看來是一個漂亮的詩意畫面,但對于鋼鐵工人卻是一次最危險的戰爭。每一朵鋼花都是一滴最炙熱的鋼液,飛到脖子里,濺進眼睛里,鉆入耳朵里,都是一次意想不到的災難。不幸,這一次我也趕上了。我急忙往遠處跑,可一滴美麗的鋼花還是追上了我,落在左手中指上。我本能地用另一只手去抓,頓時,血肉模糊。可這時,我的工人兄弟們并沒有像我一樣抱頭鼠竄啊,而是迎著稠密的鋼花,去排除事故。
這一次事故中,重傷兩人,輕傷五六個。
也正是這一次疼痛和疼痛留下的白花花的傷疤,把我與工人之間的情感一下子徹底打通了。從此之后,我再看到他們,便感到格外親切,有故事、有新意、有激情。我寫出了自己真正的長篇處女作《鋼鐵是這樣煉成的》,獲得了文壇認可。
我的“成名作”,也是完全來自深入生活。
2008年5月,汶川大地震發生后,我主動向中國作協請纓參戰,并成為第一批趕到現場的作家。當時震中地區余震頻仍,處處是危山和危房。我背著睡袋、干糧和飲水,步行在亂石飛滾的山路上,長達一周時間,時時心驚肉跳,幾度死里逃生。
青海玉樹地震后,我再次請纓。在中國作協的支持下,我獨身一人連夜飛往西寧,而后又趕往玉樹,在冰天雪地里翻越海拔4824米的巴顏喀拉山,日夜兼程18個小時,到達震中。由于行動突然,缺乏休息,且是初上高原,我的高原反應特別強烈,幾天幾夜不能睡覺,幾次昏倒,只能依靠吸氧和喝葡萄糖維持。但我明白,使命在身,不能后撤,死也要死在崗位上!
就這樣,我穿著軍大衣,戴著風雪帽,每天步行20多公里,堅持采訪。
正是目睹了崩塌和撕裂,親歷了災難與死亡,使我的靈魂受到了極大震撼,才在最短時間內創作出了一系列作品,引起強烈反響。特別是發表于《光明日報》的《夜宿棚花村》,被評為全國優秀短篇報告文學一等獎第一名,并入選《大學語文》課本。
我的“代表作”,更是完全來自于深入生活。
2013年臘月二十三,正是傳統的小年。這一天,我冒著零下10攝氏度左右的嚴寒,驅車數百公里,前往正定縣城,采訪習近平總書記與作家賈大山的交往故事。
那一天,不僅寒冷,而且有霧霾,能見度只有10多米,途中幾次迷路,原本兩個多小時的車程,竟然走了近10個小時。在正定期間,我馬不停蹄,沿著習近平總書記當年的工作和生活地點,細細踏訪,深深體味,反復求證。在賈大山家里,我坐在總書記曾經坐過的沙發上,遙想他們一壺清茶、徹夜長談的情景;在縣委大門前,我反復尋覓,揣摩著他們疊羅漢送別的往事;在凜冽的寒風中,我沿著總書記當年訪問賈大山的行走路線,默默地步行丈量……直到除夕的前一天,我才回家過年。
隨后,我寫出《朋友——習近平與賈大山交往紀事》,新華社通稿播發,上千家報刊轉發。
(作者:李春雷,系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河北省作協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