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有人說，《中國詩詞大會》是綜藝節目的一股清流，帶來了“傳統文化熱”，也拯救了不少手機低頭族，可謂“詩詞界的饕餮盛宴”。然而，也有人在質疑，節目帶來的“傳統文化熱”會不會只是曇花一現？如此傳承方式真的利大于弊嗎？傳統文化的傳承正在面臨哪些現實的危機？

2017年全國兩會期間，人民網“兩會有我 砥礪奮進”系列訪談節目特別邀請中國作家、文化部原部長、中國作家協會名譽主席王蒙，全國政協委員、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研究員張廷皓，歷史學者、中央民族大學副教授蒙曼就傳統文化的傳承問題與網友進行互動交流。 

經典的通俗化，是創造性的轉化和發展

《中國詩詞大會》是不是傳承經典的一種有效形式？作為節目的評委之一，蒙曼表示：“節目考的都是我們童年、青少年時期耳熟能詳的詩。一看流水落花，我們自然感覺是春去也，春花秋月這些文學意象已經根植于我們頭腦之中，只不過《中國詩詞大會》將詩重新呈現在我們面前，剝去歲月風沙，讓我們感受到詩回來了，童年、青春都回來了，將我們的心和詩人的心連在一起。”

“當然，期待節目包羅萬象，把詩詞從產生詩意，到最后創作出詩都在一檔節目中呈現是不可能的。”蒙曼教授補充道。“詩詞大會我也特別愛看，”王蒙進一步談到：“經典的通俗化有不同類型，有的雅俗共賞，有的牽強附會，降低了經典的水準，誤導百姓。”

對于通俗化的含義，王蒙認為，通俗化和激活的意義不完全相通。“激活不僅僅是靠通俗化，而是要靠豐富的人生經驗、學識經驗、知識積累，是一種創造性的轉化和發展。”

“這和‘六經注我’和‘我注六經’是一個道理”，張廷皓說道，把自己的理解告訴其他人是件好事，不能因為我可能和別人解釋不一樣，甚至話語體系不一樣而害怕。“只要它不庸俗，總能教人以知識。”

既然經典可以通俗化，但通俗化意味著可以隨意改編嗎？張廷皓以話劇《茶館》為例，“劇情沒有變化，但是導演和演員通過自己對茶館的理解，就能展現出不一樣的風格。”蒙曼也認為，改編經典一是要入情入理，二是要通過經典表達真實的人生感受和社會關懷。

對外來文化，關鍵是消化而不是抵御

外來文化會對傳統文化的傳承帶來哪些危機？ “文化的特點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它是動態的。”王蒙表示：“從歷史上來說，中華文化的地緣優勢明顯，不僅本國的多個民族，包括東亞、東南亞的一些國家，都受中華文化的影響，體現出中華文化具有強大的調整、汲取、包容和消化的能力。另外，近現代以來，我國也吸收了不少外國翻譯進來的詞語，這些外來文化絕沒有影響中華文化的氣概。其中關鍵不是抵御外來文化，而是消化外來文化。”

什么是文化自信？蒙曼用中國和佛教之間的關系進行了生動的說明。經過佛教文化的洗禮，我們衍生出一套中國化了的佛教，這就是中華文化強大的內化能力，而文化自信就是內在自信。而王蒙則認為：“文化自信既是一種文化定力，又是一種強大的吸收能力。我們要用面向世界、面向未來、面向現代化的態度，也恰恰是在和外來文化的交融、汲取、交流，也包括在必要的摩擦、抵御、批評、斗爭中發展我們的中華文化。尤其，我們今天談傳統文化，并不是古人談傳統文化，而是中國共產黨在談傳統文化，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在談傳統文化，是21世紀全面小康的中國人民在談傳統文化。所以，我們必須要有文化自信。”

文化自信并不是要把我們的文化看作優勢文化，而是以平等的姿態融入世界優秀文化之林。“平等的姿態本身就是我們民族文化自信的表現”，張廷皓補充道，中國在討論文化問題時，一定要考慮在世界上扮演的角色，擔負起自己的使命，以開放的姿態共筑人類命運共同體。

文化有市場，市場有文化

文化搭臺，經濟唱戲。張廷皓認為這種經濟現象使文化和市場產生割裂，“市場經濟為傳承傳統文化注入了大量的活力。但是離開了文化，經濟發展也不再完整。”

對此，蒙曼認為：“文化有市場，市場有文化”。正如白居易的詩，不僅中國人買，海外的人也買，韓國人曾經漂洋過海花二十兩銀子買白居易一首詩，所以文化自身帶有市場價值。與此同時，市場要有文化，“如果我賣一本書，市場宣傳和我的內容恰恰是相反的，不僅損害我的文化，也損害市場，這個市場最后也會被大家所拋棄。”蒙曼表示，市場要有文化，體現真正中國文化精神的市場，才是健康市場。

如何避免傳統文化在與市場的博弈中被過度消費？“不能讓市場主導文化，而是讓市場推動文化、普及文化。”王蒙說。“讓情操高漲，通過市場需求引導消費，提高審美層次。”張廷皓補充道。

隨著互聯網的發展，市場和文化博弈中，出現了一個新現象——知識付費。知識可以速成嗎？“一本《莊子》，五分鐘就解讀給你聽，我是堅決不信的。”蒙曼說。然而，從另一方面看，它之所以能夠賣出去說明它有打動人心的地方，滿足了人們的某種需求。“或許這個人本身并不想真正系統地了解莊子，但是莊子的某一句話可能和他此刻心靈的某一種需求有契合的地方，他是在為別人跟我講明白心中這樣一個困惑付費。對此，王蒙認為：“學而不思則罔，光瀏覽，根本沒有思考的可能，就是一個網蟲，一個網癮患者；思而不學則殆，光胡思亂想，不學習就非常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