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軍事小說:抒寫鐵血精神與家國情懷
近年來,網絡軍事小說日漸興起,抗戰和特戰是其主流題材。同時,網絡軍事小說承續了傳統軍事題材寫作中所體現的思想觀念和價值追求,從某種角度上說,堪稱網絡文學中最具“正能量”的作品類型。
點擊率動輒過百萬的網絡軍事小說,無疑已經成為當下中國文學類型化寫作景觀中極具發展潛力的部分。作為優質的IP資源,網絡軍事小說衍生品的覆蓋面和影響力更是驚人。
網絡軍事小說的作者或有從軍經歷,或是軍事發燒友。他們熟稔世界軍情、戰史軍史、武器裝備,在某一領域甚至有著精深研究;作品多表達對中國軍事發展及高科技戰爭的獨特思考、對國家和民族的熱愛、對軍人職業與使命的理解以及對戰爭與和平的思辨。
近年來,網絡軍事小說在經典化的過程中,與傳統文學融合互動的趨勢越發顯明,其在寫作模式、傳播方式、評價標準、運作機制等方面的創新與突破,亦為軍事文藝的發展注入了動能活力。
聚焦網絡軍事文學,讓我們走近這塊生機勃發卻又略顯神秘的“文學飛地”,感受熔鑄其間的鐵血精神和家國情懷。
作為新的大眾文化形式,網絡文學已經成為當下最重要的文化娛樂和精神消費內容之一。經過約20年的發展,網絡文學積累了豐富的創作經驗和作品資源,建立了成熟的文本傳播和知識產權(IP)轉化機制。隨著互聯網的普及,網絡文學的社會影響力越來越大。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發布的數據顯示,截止到2016年6月,網絡文學的讀者有30759萬人;同時,網絡文學還引起世界關注,在北美、東南亞等地受到讀者歡迎,成為我國文化產品輸出的重要內容,已經被稱作與美國好萊塢大片、韓國電視劇和日本動漫齊名的“世界文化奇觀”。網絡文學是中國文學在新媒介技術時代和世界大眾文化潮流中自適應的產物,已經或正在深刻影響中國當代文學的發展方向。
類型化寫作是網絡文學的主流,中外通俗小說所形成的類型化傳統,在網絡寫作中得到繼承和發展,經由市場主導下的類型細分之后,發育出了諸如玄幻、奇幻、穿越、架空、懸疑、盜墓、宮斗、競技等一批類型范式。在這其中,網絡軍事小說因其獨到的思想價值、故事形態和敘事特質,成為深受讀者青睞的類型。起點中文網、創世中文網、17K小說網、縱橫中文網等重要原創文學網站,大都設有軍事小說專欄;更有鐵血軍事網等網站以軍事小說作為原創文學頻道的主打類型。由于網絡空間特有的自由性和開放性,在形成與傳統(嚴肅)小說不同的審美趣味方面,網絡軍事小說的“變革”程度堪稱最大。
回顧網絡文學史,網絡軍事小說在網絡文學誕生初期就出現了。若將1995年“水木清華”網站建立BBS作為中國大陸網絡原創文學的起點,在網絡小說發展的第一個十年(1995-2005年),網絡軍事小說就取得了豐碩的成果。首先是作為網絡小說中的重要類型,成為原創(商業)文學網站中的獨立類別,搜狐等網站的文學板塊在創立之初就開設了“軍事小說”欄目。其次,一批優秀的作品獲得讀者認可,為網絡軍事小說積累了作品基礎,并建構起較為成熟的類型特征。在這一階段,重要作品有《中華再起》(中華楊)、《抗戰狙擊手》(獨孤手)、《最后一顆子彈留給我》(劉猛)和《雪亮軍刀》(雪亮軍刀)等。《中華再起》在幻劍書盟網站上線后受到讀者喜愛,其創作手法也直接影響了幻想小說的發展;《最后一顆子彈留給我》在網絡發表后獲得巨大人氣,實體書的出版也將影響擴大到了線下。
經過第一個十年的探索和積淀,進入第二個十年后(2005-2015),網絡軍事小說呈現“井噴”態勢,幾乎每一年均有受到讀者熱捧的作品出現,這其中包括:2006年的《彈痕》(紛舞妖姬)、《憤怒的子彈》(流浪的軍刀),2008年的《首任軍長》(青田青松)、《我們的師政委》(梅雪飄飄),2009年的《遍地狼煙》(李曉敏),2012年的《烽煙盡處》(酒徒),2013年《最強特種兵》(叢林狼),2015年的《鋒刺》(風之燭),2016年的《軍旅長歌》(燁夫)等。
網絡軍事小說的興起,首先受到傳統文學的影響。中國文學一直有著書寫戰爭和軍旅生活的傳統,從《詩經》中的軍旅詩開始,以后歷朝歷代均有軍事題材作品出現;現當代以來,書寫民族解放史和革命斗爭史的軍事文學獲得更大發展,并在“十七年”時期集中顯現。進入新時期,軍事文學進入黃金時代,名家輩出,佳作涌流。軍事文學創作的繁榮不僅形成了清晰的文學史脈絡,同時也熏陶和培養了一代又一代的讀者,對建構中華民族愛國主義、集體主義核心價值觀和團結一致、勇敢頑強的民族精神起到了巨大作用。而網絡軍事小說的出現,正是久遠而深厚的軍事文學傳統在網絡文學領域的延展。
其次,網絡軍事小說的興盛受到現實社會環境的影響。一方面,和平年代,軍隊和國防事業始終被社會關注,客觀上為網絡軍事小說準備了讀者,這也成為作者重要的創作動力;同時,在全媒體時代,有關軍事活動的信息被快捷傳播,為作者了解和掌握有關軍事信息提供了方便;特別是我國面臨的國際形勢和周邊軍事安全信息,對作者有著深度啟發。另一方面,網絡軍事小說為和平年代的普通人建構起了關于軍旅、戰爭的想象,在安居樂業、安逸幸福的時代補償了讀者超越現實、超越自我的心理需求,抒寫了軍人鐵血精神的同時,也喚起了普通人的家國情懷。
分析作品的故事情節和主題思想可以看出,與傳統意義上的軍事文學相比,網絡軍事小說蘊含著獨特的歷史和審美價值,也表現出鮮明的時代特征。
從題材上看,在網絡上人氣最旺的軍事小說中,抗戰題材和特戰題材占比最大,是兩大“主流”。在上述小說中,《抗戰狙擊手》《雪亮軍刀》《遍地狼煙》《烽煙盡處》《鋒刺》等都是正面書寫抗戰的作品,而《最后一顆子彈留給我》《彈痕》《憤怒的子彈》等則描寫特種兵的生活。這兩類題材的流行,深刻反映了大眾對歷史的記憶和對未來國富軍強的熱切期待??箲鹆艚o民族的傷痛和所激起的民族斗志已經成為社會的集體記憶,抗戰題材網絡小說的創作、傳播和接受熱潮,正是對此的文學表達。特戰題材的流行則深受和平時期軍事力量轉變和戰爭形式變化的影響,而見諸于媒體的我國派遣特種部隊參加國際軍事比賽、聯合軍演和打擊暴恐勢力等的報道則是直接的誘因。2015年上線的特戰小說《重裝集結》(筆者見龍)、《天生特種兵》(沛玲駿鋒)等作品都多次寫到我國特戰部隊參加國際比賽或軍演的情節。此外,特戰部隊始終籠罩著神秘面紗,也使大眾讀者對特戰小說充滿期待,客觀上也為這類小說的風行創造了條件。
當然,除了抗戰和特戰題材,網絡軍事小說在其他涉軍題材的選擇上是非常寬泛的,這使得作品有著極大的豐富性?!段覀兊膸熣芳葘懶聲r期的思想政治工作,又牽涉軍隊改革,還寫了女兵的情感故事,而故事的切入則從抗擊“非典”開始,充滿鮮活的時代氣息;《最后一顆子彈留給我》雖然以特戰隊員的生活為框架,卻是一個復雜的多主題、多向度的小說;《狼群》則通過雇傭兵反映現代戰爭;《未解密的特戰》(述綱)則反映我國航母設計和建造過程中的保密工作,圍繞情報戰展開故事。
網絡軍事小說還呈現出靈動的敘事角度和寬闊的歷史視野。網絡作家身處鮮活的生活現場,了解大眾的認知水平和審美偏好,從而能在寫作中找到讀者關注的興趣點。以抗戰小說為例,與傳統小說依據和呈現抗戰史實的方式不同,網絡小說創作對抗戰進行了大眾視角下的個人解構和重構。例如《抗戰狙擊手》中,作者為了突出主角,圍繞人物進行大量的情節和細節虛構,使得主角的經歷和戰爭場面充滿傳奇色彩,盡管符合文學真實,但與客觀真實相去甚遠?!朵h刺》則與傳統抗戰小說重點描寫敵后抗戰不同,而是把視點放在正面戰場上,以長沙保衛戰為背景,既寫出了國民黨內部派系之間的矛盾斗爭,也直面勇敢頑強的普通士兵,而且還加入了錯綜復雜的諜報戰,但小說寫出了在民族危亡關頭“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的民族大義,因而也是一部成功之作。
由于網絡小說篇幅普遍較長,有機會全面展示人物的命運,再加上在形象塑造中需要貫徹“主角至上”的原則,軍人的成長是網絡軍事小說中十分重視的故事元素。很多作品都從主角參軍入伍開始,一步步寫出在部隊接受鍛煉后的成長經歷,直到最后取得個人和戰斗的勝利。《彈痕》和《軍旅長歌》都是這種寫法,《彈痕》圍繞兩條線索展開故事,主線就是主人公俠歌的經歷,小說講述了他從一個社會青年成長為優秀軍人直到最后走上統帥職位的歷程,而第五類部隊的生活和戰斗過程只是一個副線;《軍旅長歌》寫方原、蔣由、云燕等幾個高中落榜的學生參軍入伍進入武警部隊,從新兵連開始,通過一步步艱苦訓練成為英勇的武警戰士,在各項演習和拉練中完成任務。方原參軍不忘學習,最后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了軍校,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和夢想。軍人成長經歷與網絡小說注重讓讀者產生“代入感”的寫法相結合,使軍旅生活對青年讀者產生了強烈的吸引力。
網絡軍事小說有著更為豐富的想象力,常常通過夸張的想象或奇特的幻想增強故事情節的傳奇、懸疑、鐵血色彩,喚起讀者的閱讀興趣和閱讀快感。想象力一直是網絡文學的重要特征,這一點也充分體現在軍事小說中。早期的《中華再起》就是從穿越和玄幻故事開始的,一個現代人穿越到一個和歷史上的民國極度相似的國度,在自己成長的過程中與敵人進行艱苦斗爭,維護了國家的領土完整,最終讓這個國家崛起在世界的東方。故事的背景顯然就是我國近現代的歷史,但是作者虛構出了另外一個世界,讓故事發生在了異時空中。現實題材的軍事小說中也充滿傳奇的想象,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復雜多變的人物命運,陌生的戰爭環境,激烈的戰斗場面,有效地增強了小說的敘事效果?!独侨骸穼懸粋€叫刑天的大學生,在一場人質事件中意外開始了雇傭兵的生涯,隨后經受了超出常人想象的異域兇險經歷,令讀者產生新奇的閱讀感受。
網絡軍事小說承續了傳統軍事題材寫作中所體現的思想觀念和價值追求,從某種角度上說,堪稱網絡文學中最具“正能量”的作品類型。但從另一個角度看,與傳統小說相比,網絡軍事小說同樣注重創作的速度,迎合讀者趣味,強調作品本身的娛樂性和消遣性,從而也產生弊端:比如一些作品語言粗俗、情節失真,少數作品還通過渲染血腥暴力刺激讀者感官,甚至傳播混亂的價值觀念等。因此,網絡軍事小說應當向傳統軍事文學學習,使思想承載與藝術形式相一致,才能真正提升作品的藝術價值。由于作品所具有的強大而正向的價值體系和激起讀者強烈閱讀興趣的故事情節,在網絡文學精品化和經典化的過程中,網絡軍事小說是極有可能“先行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