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中國民間傳統激發多元化身體語匯 ——專訪形體劇《羅剎國》導演、三拓旗劇團創建人趙淼
趙淼排練照 王昊宸 攝
趙淼導演作為三拓旗劇團創建人、負責人,以形體戲劇著稱,今年正逢三拓旗創建20周年,他受中國國家話劇院之邀創排了新戲《羅剎國》 ,他用這部劇講述了一個令人唏噓的故事,而這個故事發生在一個虛無縹緲的海上空間,神秘中冥冥安排的一場冒險,在歲末之際推出別有意味。趙淼以其不懈的探索精神先后編導了《達人未愛狂想曲》 《6: 3》 《羅密歐與朱麗葉》 《東游記》 《壹光年》 《水生》《署雷公》 《失歌》 《吾愛至斯》 《你若離開,我便浪跡天涯》等劇目。2014年榮獲英國愛丁堡藝穗節亞洲藝術獎最佳導演獎,成為該藝術節首位大陸獲獎戲劇人。趙淼的創作雖然深受法國形體戲劇觀念和方法的影響,但他更致力于運用東方文化和中國民間傳統去激發多元化的身體語匯來表達自己的觀點與思考。而《羅剎國》恰恰就是一個很好的嘗試。本報記者在該劇首演后專訪了導演趙淼。
記者:先說下看過這部戲的直觀感受,整體感覺很好,尤其后半部處理得非常緊湊而精彩,前半部羅剎女未進入之前,稍微有點拖。
趙淼:是的,我們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準備首輪演出后剪掉5分鐘左右的戲。我還是希望這個戲保持在總長度96分鐘到99分鐘左右。后面的部分確實很抓人,其實開場前三分之一的處理是想更多體現一些精神上的東西,或者是想體現一個人被突然置于某種奇異空間的狀態,也有很深的寓意。
記者: 《羅剎國》在二次創作中大概用了多少原劇本的內容?
趙淼:除了臺詞和一些具體的情節處理,場次上都是保留原劇本的。
記者:非常好奇,形體劇演繹臺詞方面有什么心得?你自己會先在腦子里想象表演一番嗎?
趙淼:把臺詞轉化成形體表演實際上是一個挺復雜挺掙扎的過程。因為我要特別關注到臺詞當中那個行動性的東西,臺詞當中其實是有人物性格、事件和整個規定情境的,所以要把它轉化成形體的話其實要把它梳理成畫面,就像你說的就是在腦子里把這個畫面推演出來,然后我再和演員一起去嘗試,有的時候想象的和實際能夠完成的不太一樣,所以需要不斷地嘗試和推翻。這是個很磨人的過程,基本我的創作都是這樣的。
記者:你在這部劇中最堅持、最“心頭好”的部分在哪里?
趙淼:最堅持的應該是這部劇的后面45分鐘,因為我們把那些臺詞完全變成畫面的了,正如你所說的它能那么抓人,跟這部分我們對每個細節的嘗試與磨礪有很大關系。而且后面45分鐘我們特別想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講了很多事情但又不能感覺節奏拖沓,讓觀眾能感覺事情一點點地在變化,但是又不能讓舞臺上的時間抻得太久。實話說這挺需要功力的。
記者:這個戲里加入了很多中國傳統元素,而且用得很恰如其分,道具的運用很妙,如儺面、舞獅、毛筆判官,更不用說皮影了,還有你說過的從中國盆景中悟得的舞臺感覺都很有意思,還能看到高甲戲看到京劇看到許多戲曲元素的浸入,感覺你像打通了什么?
趙淼:我可不敢說我們對中國傳統文化學得如何深入,但試圖為每一個東西去尋找一些依據,比如天圓地方,比如陰陽五行,還有從太極里悟得的。這些東西我覺得可能都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信仰。所以我們就使勁地去看、去摸索、去學習這些東西之間的關系。這些元素也是在這個戲還在醞釀階段我就希望它們能夠在這里出現,也一直在尋找它們出現的方式。有意思的是我們不希望它是原樣呈現,它是神似的又不完全是,比如借鑒京劇的程式但是我們用了儺戲和現代舞的方式進行創作,使之成為一種融合后的新的表現方式,我覺得這是最有意思的。
記者:這部戲正處于你個人創作生涯的哪個階段或是什么樣的一個狀態中?
趙淼:實際上我認為,中國形體戲劇的發展可能需要幾個支點,這部戲的一個重要作用就是正在慢慢地把我想的幾個支點支撐起來,比如中國的面具戲——儺戲,中國的戲曲以及中國的皮影這三個支點做一個嘗試和打通。這是我非常希望去嘗試的東西,那么現在的狀態就是要這幾個支點與肢體的巧妙結合與融合。皮影在這部戲里沒有出現太多,如那個一米六高的大皮影的幾次出現,很多觀眾都在猜它在劇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其實我希望它的出場是神秘的,是有所指的,或者可以理解為是男主人公馬驥的一個心魔。
記者:這部戲最終呈現的樣子與你之前的設想差別大嗎?
趙淼:非常非常大,是一個不斷成立又不斷推翻的過程。大概一年前我接到這個劇本時就開始琢磨,此后大概經歷了三個時期:第一個時期,我們想做一個特別純粹的古裝戲,大家都穿古代衣服說文言文;第二個時期,也就是到了五六月份的時候又覺得它應該是一個特別現代的戲,大家都穿著西裝,特別職場的那種純現代戲;結果7、 8、 9月這三個月沒排練,又發生了變化,就覺得它應該是一個很有中國特色的,有中國風格和中國面貌的戲,既古代又現代,于是采取一種融合的方式,所以就最終變成了現在大家看到的樣子。
記者:這部戲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演員的構成,成員有以皮影劇見長的韓非子劇社的成員,有以形體劇為主要表演特色的三拓旗劇社的,還有以話劇為主的國話的很多年輕演員,這樣的演員組合形式以前有嘗試嗎?尤其對于此次出演重頭角色的不少國話的演員來講,他們演傳統話劇居多,這樣大體量的形體劇演出很少接觸,你們怎么磨合并做到完全成為了一個如此齊整而默契的新團隊的?
趙淼:這樣的嘗試并不是太多。我們之前和韓非子劇社其實也一直想合作,比如排一部新戲《形影不離》 ,就是要用到形體與皮影的。但因為排這部《羅剎國》需要投入的精力和時間相當大,于是那部戲就暫時擱置了,大家把全部精力都用到這部戲上。像這樣與國家院團的合作,對于我們來講都還是第一次,有很多很新鮮的感覺,但實際上演員們之間也并不陌生,因為都是師弟師妹們,只不過是在不同的劇團工作,都是最年輕的一撥演員,人員構成混合得那么豐富這是第一次。大量的形體劇的訓練對于國話演員們可能確實是第一次,但他們的眼界很開闊,有大量舞臺劇觀劇經驗,真正的難度在于排練中不斷地搭架子然后推翻,這樣反復的過程大概有六次甚至更多。我們這次超長的100天從秋天到寒冬的排練過程,也就是在日復一日的排練過程中大家磨出的一種默契,這與我們三拓旗平時訓練的方法也有很大關系。大概有一周左右的時間非常殘酷,大家就在數自己全場一共走了多少步,這要求每一次演出基本統一,一遍遍地聯排一遍遍數,才能保持高效統一。實際上有一種力量叫陪伴,也就是大家互相之間陪伴了100天,在這100天的訓練里大家一塊兒試錯,然后發現漸漸地變成一個整體。
記者:三拓旗已經走過20年,你也成為中國形體劇方面最有代表性的導演,在如此的探索和堅持下有沒有想過劇社未來的發展?比如與影視劇的跨界融合?
趙淼:目前我對電影電視方面還沒有什么計劃。宏偉藍圖真沒有,就是希望一直這樣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