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中國網絡文學發展到今天，其通俗文學主流的色彩日益明朗。上世紀末榕樹下網站志在做網絡版的《收獲》，作品以詩歌、小說、散文幾大板塊來分類，類似于純文學的網絡版。新世紀以來，幻劍書盟、起點、17K、晉江、天涯、紅袖添香等網站以青春、都市、武俠、玄幻、軍事、歷史、同人、耽美、懸疑、職場、盜墓、穿越等類型化的小說形成了火爆的閱讀市場，通俗文學的態勢開始形成。隨著網絡小說市場行情一路高漲，商業資本陸續進駐到網絡文學領域，網絡小說影視改編、游戲改編的風潮日盛，近年來網絡文學IP產業鏈雛形初步形成。如何評定網絡文學的成就，網絡文學能否承擔起傳承文化的歷史使命，如果把網絡文學放在我國通俗文學的發展脈絡上看，可以說，網絡小說是中國當代的通俗文學，網絡小說的成就代表了中國當代通俗文學的成就，中國當代網絡小說的前景別有一番天地。

一、想象的娛樂故事

2015年度中國作協組織評選了中國網絡小說排行榜，精品榜上榜的十部作品為：《奧術神座》（靈異穿越類），《回到過去變成貓》（都市重生小說），《木蘭無長兄》（穿越歷史想象類），《匹夫的逆襲》（都市故事），《從前有座靈劍山》（穿越仙俠類），《鳳傾天闌》（穿越歷史類），《唐磚》（穿越小說），《紫陽》（仙俠小說），《女戶》（歷史文化小說）。從作品的題材和類別來看，這十部作品所寫的大多是想象虛構的“異界”故事。這些小說體現了作家很重要的一種能力，就是想象力。

文學作品是作家和世界建立聯系的一種方式，作家以怎樣的視角和想象觀世，世界便會在作家的筆下呈現什么樣子。網絡小說多是通過想象虛構來寫作的，它承續了古往今來的文學想象，滿足了讀者獵奇的心理。諸多網絡小說構筑的是一個異邦的世界，一個架空的世界，一個“二次元”的世界，即超越現實的想象的世界，“二次元”有“假想”、“幻想”、“虛構”、“意淫”之意。網絡小說的想象不是無源之水，而是古今各種文學想象的當代變體。在中國古代神魔小說中，《西游記》的世界分天上、地下、人間，天上有玉帝及各路仙人，地下有土地神，海中有龍王，人間世界有凡人和各種妖魔鬼怪。小說中孫悟空、豬八戒、沙僧、白龍馬都不是凡身。《封神榜》中，武王伐紂的歷史現實世界和姜子牙斬將封神的神仙世界融通在一起。其他如《八仙過海》《寶蓮燈》《白蛇傳》《搜神記》《聊齋志異》等民間傳說、小說故事中，有凡人得道成仙，動物變成人身，有轉世投胎、靈異的法術等各種想象。在西方神話、小說、民間故事中，有完整的神譜，包括超神、原始神、泰坦神族、奧林波斯眾神、冥界眾神等，有地獄、煉獄、天堂三界，有巨人、妖怪、魔族、矮人、精靈、人族共存的想象世界，有各種神術、法術等超自然的能力，在這個想象的世界體系中，文學作品虛構了各種關于宇宙起源、戰爭、探險、奇遇及各種人類愛恨情仇的奇異故事。在現代科技條件下，西方幻想文學虛構的世界向外太空蔓延，建立在飛船、現代通訊技術、現代高科技武器的基礎上，以機器人、克隆人、外星人、異族人與人族共存的世界，講述各種神奇的故事，通過影視作品來展現奇異的世界和超能的想象。如作家余華所說：“差不多每一個民族都虛構了一個天上的世界，這個天上的世界與自己所處的人間生活遙相呼應，或者說是人們在自身的生活經驗里，想象出來的一個天上世界。西方的神祗們和東方的神仙們雖然上天入地呼風喚雨，好像無所不能，因為他們誕生于人間的想象，所以他們充分表達了人間的欲望和情感，比如喜好美食，講究穿戴，等等，他們不愁吃不愁穿，個個都像大款，個個都是名人，同時名利雙收。人間有公道，天上就有正義；人間有愛情，天上就有情愛；人間有爾虞我詐，天上不乏爭權奪利；人間有偷情通奸，天上不乏好色之徒……”千百年來，這個想象的世界體系在文學家筆下妙筆生花，繁衍、生產出各種奇異變幻的故事，滿足讀者對世界的想象，承載各種情感的表達。

網絡通俗小說所建構的想象世界是古往今來文學想象的延伸。網絡通俗小說吸收借鑒了中西方文學的想象傳統，其想象是大膽而夸張的，它延伸了人對自身能力的肯定。在穿越故事中，人可以自由地穿越古今，開疆擴土，建功立業，跨年代和歷史名人進行交往；在玄幻、仙俠小說中，人可以上天入地，掌握各種奇異的功法，跨越三界，強大到可以逆天而行，以個人能力改變世界的進程；在盜墓、尋寶故事中，面對各種奇異的現象和各種詭秘的自然力量，探墓者表現出不同凡響的身手和能力；在科幻小說中，人通過掌握各種新式的科技武器，與自身的武功修煉相結合，能修得非常強大的能力，自由穿梭于星際間，有各種奇遇和歷險的經歷。

蕭鼎的玄幻小說《誅仙》與古代的神魔小說有些類似，人物的功法能力主要取決于法寶，但又與自身的修為相關，修煉的功法體系又與現代武俠小說相似。小說虛構了青云門、天音寺、焚香谷、南疆、狐族、魔教、魔獸共存的一個幻異世界，頗有西方奇幻小說的味道，小說講述了正派與邪派的斗爭，愛恨情仇的恩怨糾葛，曲折生動的故事，讀來趣味橫生。唐家三少的小說《光之子》將世界分為天舞大陸和里撥大陸，天舞大陸上有達路王國、修達王國和艾夏王國三個國家，其共同的敵人是來自里撥大陸的魔族和獸人族。元素魔法分為光、暗、水、火、地、風六系，魔法師分為不同的等級，魔法的修煉逐步晉級。魔法體系的設定是西式的，通過修煉、斗法、比武獲得升級，有明顯有武俠小說的元素。

網絡小說中看似天馬行空的想象，其實都是有各種套路和元素在其中起作用。武俠小說是成人童話，玄幻小說是武俠小說的放大版，網絡玄幻小說融合了中式神魔、武俠和西式奇幻、科幻，主角從凡人起步，借助功法體系和高科技，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一路升級，探寶打怪，充分滿足讀者的想象性自我實現。比較當下網絡玄幻小說與《哈利?波特》《魔戒》《星球大戰》《星際爭霸》以及金庸、古龍、溫瑞安、梁羽生、黃易等人的武俠小說的異同，比較《鬼吹燈》《盜墓筆記》與美國大片《奪寶奇兵》《木乃伊》故事的相似性，比較網絡小說升級模式與網絡游戲的關系，不難發現，各種通俗文學的元素在通俗小說中得到新的傳承和使用，或借鑒，或模仿，或改造，或融合，結合時代的發展，觸發讀者的興奮點，網絡小說為讀者制造了一道道想象的娛樂大餐。

米蘭?昆德拉在談《生命不能承受之輕》時談到有三種小說：敘事的小說（巴爾扎克、大仲馬），描繪的小說（如福樓拜）和思索的小說。昆德拉個人偏好思索的小說，他認為小說應教人思考，應有將小說和哲學結合的雄心。網絡小說更接近于昆德拉所講的敘事的小說，小說旨在為讀者提供輕松好看的故事，著重考慮的是如何娛樂讀者，這與古代通俗小說注重消遣娛樂也是一脈相承的。“夫小說者，乃坊間通俗之說，固非國史正綱，無過消遣于長夜永晝，或解悶于煩劇憂愁，以豁一時之情懷耳。”因為要面對讀者的娛樂效應，小說遵從的美學趣味是“淺而易解，樂而多趣”。要實現這樣的閱讀效果，小說所寫的都是非常之人，甚至是非人的奇事。“人不奇不傳，事不奇不傳，其人其事俱奇，無奇文演說之亦不傳。”讀者閱讀這些想象的奇異故事，滿足了他們獵奇的心理，享受超脫現實自然力的束縛所帶來的自由快感。穿越小說中的歷史想象是一個現代人穿越到古代，利用現代知識，在古代如魚得水，男性穿越小說穿越到秦朝、宋朝、明朝建功立業，女性穿越到清朝做起了公主，自由周旋于多位男子之間，享受受寵被愛的感覺。盜墓小說中將鬼故事，發財的故事，探險的故事，愛情故事，英雄傳奇故事，懸疑故事組合在一起，奇遇不斷，達到娛樂讀者的目的。

網絡小說在網上發表，寫作者通過網絡搜索比其他任何時代能更輕松地獲得各種信息，獲得故事的靈感，在網上讀作品，看影視作品，與讀者進行互動，學習借鑒更方便、快捷。因為小說的定位在如何娛樂讀者，故事是否合乎讀者的口味是首要考慮，通過類型分類，通過粉絲群的分化，網絡小說故事的讀者定位清晰，讀者和相應的粉絲群之間趣味趨同。根據不同的性別意識，針對男性讀者有男頻文，針對女性讀者有女頻文，武俠玄幻、鐵血軍事、探險盜墓是男性趣味的，穿越、言情小說是女性趣味的。題材類型也是針對不同的讀者而設定的：歷史類、游戲競技類、靈異幻想類、熱血類、都市類、官場類，都是針對不同興趣偏好的讀者，青春校園類是寫給在校中學生、大學生們看的，職場類是寫給那些走進職場的青年人看的。

二、通俗故事的筆法

通俗小說亦有其敘事技巧，這些敘事技巧的合理運用會極大地增加作品的趣味性。在明清小說的評點中，這些敘事技法脂硯齋稱為“文章法”，毛宗崗視作“敘事法”，金圣嘆稱之“文法”，張竹坡謂之“筆法”，這些技巧包含了故事敘述、結構、人物塑造等方面的內容。古代評論家們總結出72種通俗小說創作技法，包括：開門見山法、未揚先抑法、小中見大法、避實就虛法、絕處逢生法、畫龍點睛法、欲擒故縱法、烘云托月法、曲折翻騰法、草蛇灰線法、疏密相間法、橫云斷山法、金針暗度法、夾敘法、烘染法、層巒疊翠法等。這些敘事的方法在網絡小說中也常被采用，并藉此產生了吸引讀者的閱讀效果。現代網絡小說與傳統通俗小說面向的讀者群不一樣，所使用的載體不一樣，在如何吸引讀者，如何抓住讀者方面有相通之處，也有借鑒發展的地方。以下就網絡小說中常見的手法做些探討。

“挖坑法”。在網絡小說中，所謂“坑”，就是設置懸念，埋伏線索，在小說情節發展過程中，對懸念進行交代，對人物身世進行補充等，就是“填坑”。“坑”沒有填，小說就結尾了，就是“爛尾”，沒有清楚地對小說故事發展線索進行明晰的交代，也是“爛尾”。有些“坑”是作者刻意地不填，以懸念吸引讀者往后看，有些是作者寫作上的敗筆，寫著寫著對前面的“坑”忘填了。一般來說，“坑”就是將小說的結局隱藏起來，充分地吊足讀者的胃口，讓讀者掉到“坑”里，期待看最后的結局。在古典小說中，故事的結局是越出人意料越好，毛宗崗認為，通俗小說情節應該“曲折再三”，“文章之妙，妙在猜不著。”網絡小說的寫作也遵從這個“曲折再三”的原則。

“臣夜觀天象，發現有霸星初生，乃主后宮將有孕者，當生橫掃六國，稱霸天下之人。”

楚王商于章華臺上，凝視階下：“唐昧，此言當真？”（《羋月傳》）

這是網絡小說《羋月傳》的開篇，小說入題迅即，楚國星象大家唐昧觀察天象預言楚國將有霸星出世，楚王后宮里得寵的妃子莒姬的媵侍向氏有孕，被視為懷的是“霸星”，結果生下來卻是一個女孩，楚王很憤怒，女嬰被王后的人丟棄河中，卻幸運地飄流在荷葉之上，撿回了一條命。在“霸星”出世的過程中，執掌楚國后宮的王后對“霸星”的出世很敵視，設計要除掉“霸星”，故事因此變得復雜起來。在開篇的兩章中，楚王的情緒經歷了大喜——發怒——失望——接受天命幾個階段的變化，可謂是一波三折。此后，小說圍繞羋月的命運，敘述了波瀾曲折的故事，“霸星”后來的命運是小說最大的懸念，吸引讀者讀下去。

在柯南道爾的偵探故事里，總是以殺人案開始，以如何偵破殺人案結束；在包公案的故事中，總是以撲朔迷離的案件開始，以“真相大白”的公允斷案結束；在言情故事中，常以有情人相識、相戀開始，經歷磨難、坎坷，終成眷屬。這種“設疑”的寫法在網絡玄幻、懸疑小說中被廣泛使用，并被網絡小說發展極化處理。如言情小說的“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在網絡小說中發展成為“虐戀”模式，《花千骨》中的師徒戀，千回百轉，主人公死了幾回又復活，看得讓人虐心，小說在白子畫與花千骨的愛戀之間設計了東方彧卿、殺阡陌、軒轅朗三人同時愛上“花千骨”的情節，為小說平添了許多曲折波瀾，形成“愛我的，為我而死，我愛的，一心想要我死。我信的，背叛我，我依賴的，舍棄我”這樣“錯位”的局面。在《瑯琊榜》的故事中，圍繞“復仇”的懸念展開，面對錯綜復雜的局面，小說通過絲絲入扣的敘述，故事一點點剝開，情節曲折多變，展示了主角的謀略智慧，讓讀者不覺沉浸其中，被故事所吸引。

在網絡小說敘述結構上，設“懸念”常體現為一種“畫卷式”寫法，“一幅畫打開一點，又打開一點，到最后一個整體的世界展現在你面前，你在順著畫卷一點點看的過程中就很自然被帶入進去……”這種結構的方法，是中國傳統小說“散點透視”寫法的發展，古典小說《儒林外史》、《三國演義》、《水滸傳》等小說都是采用這種結構手法，其中隱含著一種藝術觀念，是傳統審美心理結構的對應物，體現著中國作家對藝術規律的共同理解。如在中國畫中，往往沒有固定的視點，可以根據作者的意圖，移步換景，將景物攝入自己的畫面。如北宋張擇端的名畫《清明上河圖》就采用了“散點透視”的手法，將北宋都城汴梁城內、城外的熱鬧景象多層次、立體地展現在觀眾面前。石昌渝認為《水滸傳》的結構特點是：“類似中國畫長卷和中國園林，每個局部都有它的相對獨立性，都是一個完整的自給自足的生命單位，但局部之間又緊密勾連，過渡略無人工痕跡，使你不知不覺之中轉換空間。然而局部與局部的聯綴又決不是數量的相加，而是生命的匯聚，所有局部合成一個有機的全局。”在高樓大廈的小說《武帝》中，開篇哥哥被打傷到底怎么回事，先不告訴讀者，后來再提。故事不是簡單的一條線下來，而是在敘述的線索中埋伏下新的線索，通過敘述者的敘述控制，留下懸念，在故事的推進中，再根據故事的發展自然地串起新的敘述，整體人物事件如同畫卷式地一點點展開，緊緊抓住讀者的注意力，只有通覽了整個故事，才能抓住故事的全貌。

升級法。升級流小說在現代武俠小說中就是“拜師學藝”的模式，主人公跟隨師傅學藝，闖蕩江湖，巧遇各種機緣，習得各種武藝，最終成為一代強者。這種人物成長模式具有現代小說人物的觀念，人物是動態的，本領是練就的，心智、能力是在磨練中提升的，這與古典小說中人物形象的固化定型是不一樣的。在網絡小說中，作家往往會根據讀者群的接受趣味，將主角設置為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從平凡的生活開始，因為偶然的機遇開始拜師修真，慢慢精進，成為一個領域里的泰斗式人物。修煉的功法體系，有武功，有魔法，有各種神術，為更清晰地呈現人物的本領，將修煉的境界進行明晰的分級，類似現代社會的從小學、中學、大學、碩士到博士的升級體系，符合現代人對世界的理解和想象。這是草根殘劍的作品《凡人修真傳》的介紹：“一個普通的凡人真的能修真成神嗎，可以的，真的可以，我們缺少的只是一個機緣，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們同樣可以修真成神。你相信嗎？十二歲的井藍第一次跟隨父親去村后的沃瑪森林深處打獵，一不小心被金環蛇咬中，命懸一線，父親無奈之下把不知名的清香野果喂給了井藍，期待奇跡能夠發生。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井藍的生活卻從這一刻開始改變，原本平凡普通的山中少年走上了一條與眾不同的人生道路——修真成神之路。”這個概括道出了升級流網絡小說的大體故事構架，小說中主人公一路機緣不斷，這種機緣被稱為是“金手指”，獲得的一步步成功，被稱為是“開掛”，一路“開掛”，最終成為最強的人物。

“爽點”與“系統寫作”。作為通俗小說的網絡小說，與傳統的網絡小說一樣，追求情節、故事對讀者的吸引力，要讓讀者看得“爽”，如何實現這種閱讀效果？網絡小說作家減肥專家在談到爽點的時候說：“我覺得，任何人都是需要‘爽點’的。在好萊塢的電影中，往往會有一個游戲時間，就是讓人看得特別輕松，到了終點以后才會向著‘一無所有’的情節轉化，然后再把困難的問題解決了。它一定要有一個游戲的過程，這個游戲實際上就是‘爽點’，包括最后一無所有地解決也是一個‘爽點’，只不過有的人覺得大殺四方很爽，有的人覺得有情感上的共鳴很爽，有的人覺得解決問題很爽，有人覺得情節和他預期的一樣很爽，還有人覺得超出他的預期很爽。這個‘爽’是一點錯也沒有，而且是必須的，我認為任何一個文學作品你必須有這么一個‘爽度’，沒有‘爽度’就無法誘惑別人看你的作品。只不過這個‘爽’在傳統文學里可能表現為‘我要有深度’，我認為這個深度也是一種‘爽’。我現在欠缺的是怎樣在結構設置上達到‘爽’和我自己風格的統一，我現在寫新書正在鉆研這個。有的人寫‘白’，雖然文字看起來還是那么‘白’，但是對‘爽點’、節奏的把握已經是大師級了。寫情節流的作者作品中的情節的曲折等也是在不斷上升的，不去思考、不去提高是不行的。”減肥專家概括的“爽”包含情節設置方面的技巧，也包括讀者的接受感受，要做一個優秀的網絡作家，這些基本的寫作技巧是必須掌握的。那些早期開始寫作的網絡小說作家已經寫了十余年，閱讀那些“大神”作家的作品，敘事的純熟是顯而易見的。網絡作家高樓大廈將網絡寫作總結為“系統寫作”，他說：“以前一個創意可以寫一本書，現在一個創意不夠了，現在需要節奏，需要層次，需要主線大綱，需要前期主線大綱，需要中期主線大綱，真的大家都做得特別詳細，現在大家已經從蠻荒寫作漸漸變成系統寫作。”從“蠻荒寫作”到“系統寫作”，這表明網絡文學作為一門“技藝”的門檻已經越來越高。

三、網絡小說的文化內涵

網絡通俗小說是一種“輕小說”，考慮的是如何迎合讀者的口味，是以讀者為中心的小說，就小說自身的藝術性而言，網絡小說不是“探索性”的，而是相對較模式化的，是針對更廣大的讀者的消費水平的，網絡小說受到讀者的追捧，與小說故事本身的文化內涵有密切的關系。

魯迅認為：“俗文之興，當由二端，一為娛心，一為勸善，而尤以勸善為大宗。”網絡小說作為當代的通俗小說，也承續了傳統小說的“勸善”功能。網絡作家風御九秋說：“中國文化的根源就是儒道，作為一個想要讓傳統作家看得起的網絡作家，我必須靜心深入細致地去研究某些東西，也就是說，我之所以要深入地研究，一來是良心，二來就是我不想讓人認為網絡文學里就沒有好的作品。”在風御九秋的小說《紫陽》的后記感言中，作者說：“《紫陽》是我最滿意的一本書，每寫一章都有枯精伐髓的感覺，其中對陰陽萬物以及為人在世的行事準則進行了詳盡的論述，我不喜歡講什么大道理，更不喜歡搞的自己跟個智者一樣，之所以要煞費苦心的寫這些，是出于善心，這種善心不是裝逼的善心，而是真心希望大家花了錢，能從書中借鑒到對自己有用的東西，能學會心存忠孝仁義，忠有點大，咱不說它，先說孝順。”小說《紫陽》以五胡亂華為歷史背景，書中主角莫問拜入道門修得一身本領，下山后，除妖伏魔，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益之人。故事闡釋了道家文化的內涵，作者稱自己所寫的是“正統道術修行小說”，小說中的道家文化包含做人的基本品格，修道過關考察的是信義、誠心、忠義、孝道、仁善、氣度，修道的目的是“強自身，惠親朋，澤天下”，修道要修煉很多年，要吃得苦，還要有慧根，修習的功課很多：“道家經典你們得會，打坐念經你們得學，堪輿之法要涉獵，醫術丹藥也要懂，強身武功自不必說，書寫符咒和起壇作法也得耗去不少時。”小說中的修道與傳統道家的思想有很大差別，混合了修習武功，修煉品行，學得濟世救民的本領，實現自我價值等層面，主角從儒入道，再進入俠，最后成仙，集多重文化人格于一身。

如果將西方的玄幻小說和中國的玄幻小說進行比較，就會發現，各自承載的文化傳統是有差異的，在這里以托爾金的《魔戒》和貓膩的小說《將夜》來說明這個問題。兩者同為玄幻小說，所體現出的文化內涵有很大的不同，《魔戒》和《將夜》都是有關宿命的故事，《魔戒》的故事充滿了西方宗教的色彩，弗羅多被動地卷入了銷毀魔戒的任務之中，個人面對命運的安排，無力逃避，只有克服內心的恐懼，去迎接挑戰。巫師甘道夫、愛隆、亞拉岡等人也被卷入這場偉大的任務之中，眾人一起努力拯救世界。弗羅多和甘道夫都可以看作是耶穌的化身，他們承擔了拯救世界的使命，帶領一群人追求和平、正義，他們團結互助，富有犧牲精神，宿命、遠征是西方文學中常見的主題，與西方文化有著內在的呼應關系。《將夜》也有宿命色彩，主角寧缺的侍女桑桑是冥王之女，他是神符師命定的傳人，他命中注定要承擔護衛長安城的責任，但小說對寧缺的宿命安排沒有宗教色彩，寧缺的所為是自我與國家利益的一致，他一步步變強，最終拯救世界的擔子落在他身上，他無法推脫，這是網絡小說的YY，與讀者的“爽點”是一致的，其文化人格是中國儒家文化“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式的。

《魔戒》是一個帶有原罪意味和基督色彩的故事。魔戒遠征隊不僅要面對外力的挑戰，也有來自內心的搏斗，魔戒造成的欲望具有腐蝕人心的力量，魔戒腐蝕了曾經接觸戒指的人，費諾、薩魯曼和博羅米爾為之失去了生命，史麥戈和弗羅多都曾為之傷害，史麥戈受魔戒的誘惑變成了魔鬼，殺死了人，最終與魔戒同時毀滅。弗羅多戰勝了內心的糾結，最終完成了銷毀魔戒的使命，內心的善戰勝了惡，隱喻了在面對惡的誘惑面前，選擇才是最重要的。《將夜》中也有關于人性的議論：“人，或者卑劣、或者無恥、或者殘忍、或者血腥，甚至比動物更卑劣無恥殘忍血腥，但人，也可能美好、可能崇高。”但小說沒有落腳在對主角的內心進行審判，主角寧缺反復學習《太上感應篇》不是為道德修心，而是作為應用層面的“武功秘籍”來讀。

從故事的內容上看，《魔戒》是一個《創世紀》式的故事，“托爾金通過探索這些普遍的主題，很好地使用了語言機制、人物特征以及情節——詢問是誰創造世界，誰或什么對這個世界負責，為什么有邪惡和痛苦。”《魔戒》用編年史和畫地圖的方式創造一個完整的世界體系。《將夜》也有歷史和現實隱喻，也有關于世界的整體構架以及關于創建世界的假定，但沒有終極追問，那個稱為“唐”的歷史年代模糊，故事核心是個人的自我強大，其理念是屬于當下社會的。

從價值觀上看，二者都有正義與邪惡的決斗。《魔戒》的戰爭沒有謀略，戰爭相對較平面，最光輝的人物不是英雄，而是來自普通人，他們是心性自由的孩子，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能力，但在挑戰面前表現出驚人的勇氣，他們一路領悟生命的信仰，為了善而堅持。《將夜》的戰斗是《三國演義》式的，有謀略，有戰法，最吸引人的是平凡人歷盡艱辛成長為英雄，面對無數場戰斗，主角所表現出驚人的智慧和頑強的意志。《魔戒》是一個充滿現代精神的故事，精靈族、小矮人、怪獸在北歐神話中多是騙子和誘惑者的惡者形象，而在托爾金的筆下，他們都是追求自由和平的正義力量，是遠征軍重要的后盾。《將夜》也是一個充滿現代精神的故事，主角的復仇追求的是正義，但這個正義是屬于“強者”的正義，以個體對抗暴力，是有了強大能力之后才能實現的正義。

通過上文的簡單比較，我們不難發現，《魔戒》和《將夜》的文化背景不同，其文化內涵有根本不同，中國的網絡小說承載的文化理念有很鮮明的民族文化特色和時代特色，符合國人的閱讀心理。

柳宗元提出小說應“有益于世，有補于世”，這種注重小說的實用認識功能在網絡小說中也得到了很好的繼承。網絡通俗小說面對的讀者群多是青年讀者，其作品的意義感是通過青年們共同關心的問題而獲得的。青春校園題材的網絡小說《誰說青春不能錯》《粉紅四年》《草樣年華》《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以當事人、過來人的視角來寫大學校園的各種故事，表達了青春的迷茫和困惑，對大學現狀的種種問題進行了揭示，以幽默、輕松、傷感的表達，寫出了大學生群體的某些生活側面。對于初入職場的青年人來說，《杜拉拉升職記》《二號首長》《候衛東官場筆記》等小說給他們提供了認識社會的一種角度，是生活意義上的啟蒙。而《步步驚心》《后宮?甄繯傳》等宮斗劇其實也是另一意義上的“職場”小說，其實質是教人在復雜人際關系中游刃有余的處世技巧。《雙面膠》《蝸居》之類的小說故事受到讀者的熱議，是因為小說激起了那些處在婆媳矛盾之間的男性以及身居大城市面對買房壓力的年輕讀者強烈的共鳴。曼陀羅天使在天涯上發表的作品《七年之癢》提出一個普遍性的問題，就是婚后對婚姻的維護問題，如何度過七年之癢的問題。作家后來的寫作也是沿著這個路子繼續走，她的《紙婚時代》探討婚后兩個不同性別、不同性格的人婚后如何相互適應的問題。《嫁接婚姻》所表現的“嫁接婚姻”現象現在非常普遍，當代社會老夫少妻越來越多，兩個不同年代出生的人在一起，面臨的問題是如何處理“代溝”。《親人，愛人》提出的問題是兩個相愛的人曾經錯過了，是“相見不如懷念”，還是重新把對方找回來？曼陀羅天使的小說都是“問題小說”，寫出了作者對人生的、婚姻的感悟與思考，小說中那些總結性的語言為人解惑的意圖非常明確。

“通俗小說應該是一種知識（包括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載體，普及知識、認識規律，借以開啟民智。……這些作品頌揚人與人之間博大的愛，和對事業、理想的孜孜追求，通過藝術形象感染、打動讀者，把關于人類、自然、社會、生命的知識在不知不覺中傳達給讀者，古往今來，許多讀者都是通過孫悟空、諸葛亮、關羽、武松等藝術形象來學習愛與恨、是與非、善與惡、美與丑的觀念，提高認識和審視歷史、人生的本領的。”與古典通俗小說不一樣的是，當代網絡小說所承載的文化內蘊是動態的，是我們當下社會生態和社會焦慮的折射，升級、宮斗、穿越小說體現了當代社會追求成功的社會心態，是市場經濟社會環境下當代社會生活關系的反映。那些主角通過勤奮努力獲得成功，所傳達的價值觀是積極向上的，這也是時代的一種精神需求，網絡小說不過是以一種大眾化的故事敘述放大、突出、強化了讀者們的現實焦慮。

四、網文IP產業鏈的形成

新世紀以來，文學網站VIP機制的成熟使網絡小說由自發的寫作變成了自覺的寫作，每日在線更新，網絡小說作家被迫追求寫作的速度，講究吸引讀者的技巧運用，追求作品的市場效應。通俗小說是最容易引起市場關注的文學，商品屬性是商業機制下網絡小說最突出的特點。從古代的說唱文學直面聽眾，到近代報刊以連載通俗小說提高報紙的發行量，到民國時代通俗小說的繁榮，到新世紀網絡小說的爆炸式的繁盛，再到當下網絡文學IP產業鏈的形成，通俗小說總是積極跟進市場的，網絡文學越來越像是一門生意，那些因寫作獲得高收入的網絡寫作者紛紛辭職成為職業作家。

網絡小說IP產業鏈的形成是由網絡小說的商業屬性和大眾文化特性決定的，網絡小說寫作者多，作品數量巨大，受眾廣，故事性強，娛樂價值高，從網上閱讀到紙質閱讀，由中文翻譯成外文，網絡小說能較好地轉化成影視劇、電腦游戲，衍生成相關的文化產品。在日本有ACG模式，加上小說，就是ACGN模式，這個模式在中國以前是小說、電影、電視劇模式，后來加上了電腦游戲，并且形成了自覺的IP開發。中國網絡文學IP產業鏈的形成，經歷了幾個時期：

一是網絡小說在網上走紅后，出版實體書，被改編成同名電影、電視劇、舞臺劇和廣播劇。1998年，蔡智恒的小說《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在網絡走紅后，迅速被出版成實體書，相繼被改編成同名影視劇和舞臺劇，形成“終南捷徑痞子蔡，網上出名網下賣”的局面，但因作品本身的內涵不夠，各種改編后的市場效果平平。此后，被改編成影視劇的網絡小說很多，如筱禾的《北京故事》，慕容雪村的《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何小天的《誰說青春不能錯》，蔡駿的小說《詛咒》《荒村》《地獄的第19層》，周德東的《三岔口》，抗太陽的《我和一個日本女生》，冷眼看客的《向天真的女生投降》，棉花糖的《談談性戀戀愛》，胭脂的《愛上單眼皮男生》，等等，影響較大的影視改編有《亮劍》《雙面膠》《蝸居》《山楂樹之戀》《失戀三十三天》等。這些改編與傳統文學作品影視改編基本類似，小說成為影視劇的腳本，影視分享小說的人氣。

二是網絡小說形成電腦閱讀、手機閱讀、簡體版、繁體版、外文版、影視改編、游戲改編等多重版權，網絡寫作者的收入直線飆升，一些網絡作家開始創立工作室，打造個人品牌。就吳懷堯的中國網絡作家富豪榜來說，2010年富豪榜上的網絡文學作家收入大多不過數百萬，但2011年至2014年間，一群明星作家的年收入已達數千萬，這并非是作家寫得更多更好，而是因為他們寫一部作品獲到多重收入。2008年由完美時空公司開發的3D網游《誅仙》相繼出口到越南、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日本、臺灣、菲律賓和韓國等國家和地區。起點、晉江文學城等網站向日本越南、泰國、日本、韓國等國家推出中國的網絡小說，據統計2009年至2013年的5年間，越南引進中國網絡文學的品種617種。網絡小說《鬼吹燈》、《明朝那些事兒》在日本熱賣，《仙俠奇緣之花千骨》在泰國一經上市便被搶購一空。電視劇《后宮?甄繯傳》在日本剛播出一周，有約1/3的日本人觀看過該劇，還被改編成英文版，在美國電視臺播出。

三是商業網站成立影視公司直接投拍電影、電視劇，IP產業鏈初步形成。2015年騰訊成立了企鵝影業和騰訊影業子公司，與騰訊游戲、騰訊動漫、閱文集團共同組成騰訊互娛全新的泛娛樂業務矩陣，共同探索小說、游戲、影視泛娛樂IP產業鏈開發。在2015年9月的騰訊影業成立大會上，騰訊公司公布了《回到過去變成貓》《從前有座靈劍山》《擇天記》等知名IP的影視改編計劃。2015年網絡IP劇《花千骨》在湖南衛視、愛奇藝網上熱播的時候，推出同名手游，網游收入月流水達2億元，網游的收入超過了電視劇的收入。

面對網絡文學IP熱潮，目前還存在著一些問題：一是價值觀念的沖突，電視劇《后宮?甄繯傳》在美國的收視率不高，外國人對中國的宮斗劇并不理解，中國故事中缺乏普世價值層面。二是網絡小說自身的文化含量偏低，好的IP并不多，很“紅”的網絡小說不一定是好的IP，2015年《盜墓筆記》的網劇改編在網上廣遭網友吐槽，網劇不倫不類，遠遠低于觀眾的心理期待。三是日本的ACG、美國的好萊塢有幾十年的歷史，人員、設備、技術、市場推廣都很完善，我國IP產業鏈剛剛起步，IP產業團隊、制作技術、投資機制、版權保護等還不夠成熟。2015年電視劇《羋月傳》在熱播的時候，出現原小說作者控訴編劇的情形，2015年8月電視劇《花千骨》走紅網絡的時候，蝸牛科技公司起訴天象互動公司，稱《花千骨》手游制作商天象互動在數值設定、玩法規則、UI界面以及核心參數方面復制和拷貝了蝸牛科技的一款產品。

打造網絡小說IP產業鏈是國家發展文化產業的需要，也是適應時代文化發展的需要，它使最初的個人化的寫作變成了資本運作下的商業活動，涉及資本的介入，市場的推動，跨國文化交流等多方面的力量。最成功的IP產業模式是《哈利?波特》文化產業鏈，《哈利?波特》不只是一部小說，小說問世10年間，形成60億美元收益的產業鏈，包括出版、電影、游戲、主題公園，杜莎夫人蠟像館、魔法掃帚、魔杖、攝魂怪、火焰杯、隱形衣等衍生產品等，作者羅琳的收入超過了英國女王。這個產業鏈的形成是依靠美國資本和美國式生產營銷方式來完成的，給我們提供了很多有益的啟示。

IP產業鏈需要多方的合作，對網絡小說作者來說，首要的事情是創作出優秀的作品，只有優秀的作品才能成為優質IP。近代通俗小說作家的寫作與網絡小說寫作有很多相似之處，如在寫作速度上，解弢說：“朝甫脫稿，夕即排印，十日之內，遍天下矣。作者孰不好當世之名？雖自知瑕疵尚夥，而迫不及待，急付書坊，藉以廣聲譽，得潤資。”這樣快速的寫作速度和發行速度與網絡小說可以相比了。快速的寫作，加上創作門檻很低，創作數量大，網絡小說中的優質IP只能是少數，只能屬于那些有嚴謹寫作態度的，有充分寫作準備的優秀作家。如何寫好小說，古人在小說創作上有充分的探討。眷秋在《小說雜評》中說：“必先十年讀書，繼之以遍游通都大邑名山勝水，以擴展胸襟，觀察風俗，然后閉門潛心，酌定宗旨，從事撰述，不貴程功之期，隨興所至，偶然下筆，雖至數歲始得殺青，亦無不可，然后其書成，乃有可觀。”網絡小說頗受詬病，與寫作者的準備不足和寫作速度過快有關，眷秋所說的寫作者須經歷的磨練和知識儲備對于當代的網絡小說家來說無疑是一劑良藥。

網絡小說的繁榮既是通俗文學發展脈絡的延伸，也是當代社會經濟繁榮發展的結果，這與古代通俗小說的發展規律亦是相似的。“通俗小說的繁盛固然與人主提倡有一定關系，如果沒有天下小康的經濟條件和太平盛世的安定局面，通俗小說也就失去了它發展的外部條件。考察在不同歷史階段興起的唐人傳奇、宋元話本、明清小說，乃至‘鴛鴦蝴蝶派’興起于十里洋場的上海，就會發現，它們的興衰與社會經濟的漲落有著甚為密切的關系。”中國當代網絡小說的興盛是互聯網媒介的普及應用和當代經濟高速發展的產物，經濟的繁榮帶來了人們對精神休閑娛樂的需求，網絡小說作為當代最有影響的通俗小說，它為不同層次的讀者提供了分層的文化需求，滿足了讀者的娛樂休閑文化需要。打造網絡文學IP產業鏈，亦是文化發展變革的結果，面對以文學期刊為基本體制的“純文學”閱讀日漸萎縮的狀態，純文學的“小眾化”傾向日漸突出，直面大眾讀者的網絡文學天然具有強大的市場適應能力，必然要承擔起文化傳承的使命，以純文學標準批評網絡文學是不足取的。

宋末元初小說家羅燁的《小說開辟》把小說分為靈怪、煙粉、傳奇、公案、樸刀、桿棒、妖術、神仙八類，這種小說類型分類與玄幻、青春、懸疑、歷史、穿越、盜墓、軍事、歷史等網絡小說類型的劃分是相似的，當代網絡通俗類型小說的繁榮是古代通俗小說的延伸。如果說中國繁盛的網絡文學是世界獨一無二的現象，恐怕與中國源遠流長的通俗文學傳統不無關系。與古典通俗小說相比，當代網絡小說擁有更多的文化資源，網絡信息的發達給網絡小說寫作借鑒提供了更為快捷的通道，IP產業鏈給作家們更多的回報，同時也對網絡小說作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對于網絡作家來說，面對的是一個高速變革的時代，“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這句網文順口溜用來說明網絡文學的更迭變化是恰當的，早期的網絡文學寫作者大多被淘汰了，網絡寫手幾年就會出現一代，只有那些有著良好的藝術稟賦，不斷積極開拓的網絡作家才能永葆創作的青春。傳承我國傳統文化資源，吸收借鑒中外文學的優秀傳統，自覺抵制網絡寫作機制對網絡文學品質的腐蝕，累積大氣，沉靜觀世，潛入生活現實，講述中國故事，創造出富有時代氣息，有中國文化內涵的優秀網絡文學作品，是時代對優秀網絡作家提出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