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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任仁發 《五王醉歸圖》

6800萬元起拍，2.64億元落槌，一個小時、100輪左右沒有停歇的激烈競價，緊張、驚嘆、稱贊、鼓掌……北京保利秋拍中國古代書畫夜場中，元代畫家任仁發《五王醉歸圖》最終以合傭金共計3.036億元的高價成交，成為到目前為止，2016年內地藝術品市場中最貴的一件中國古代藝術品。

作為最受矚目的古代書畫標的之一，這件流轉800余年的中國古代藝術珍品終于回歸，成為藝術品拍賣史上的佳話。

任仁發其人

《五王醉歸圖》的創作者元代畫家任仁發，在中國藝術史上多少有點“不同凡響”。這位出生于南宋，在年輕時便才華橫溢、稟賦非凡的人，18歲時就考取舉人。入元以后，任仁發向時任中奉大夫浙西道宣慰使游顯毛遂自薦，得到賞識，被招納進入游顯幕府，負責整理文書檔案。此時，游顯是戰功卓著的北方將領，深受元世祖的寵信和器重，任仁發也隨之平步青云。

后來，元兵南下之際，任仁發屢立戰功，升為青龍水陸巡警官。從1303年起，歷任都水監丞、都水少監、都水庸田司副使等職。

在水利方面，任仁發一直頗有建樹。據史載，晚年的任仁發曾經主持疏導吳淞江。這條太湖重要的泄水道，原為長江入海前最后一條支流，流經吳江、蘇州、昆山、嘉定、青浦以及上海，是當時該地區最大的河流。元代前期，因年久失修，水患嚴重，屢治而不見成效。

1304年，時任海道千夫長的任仁發上書朝廷，請命治理水患，并提出“浚河港必深闊，筑圩岸必高厚，置閘竇必多廣”的治理主張。他同時認為，由于之前的負責人不熟悉當地狀況，從中謀取暴利，所以才最終導致水患久治無效。

幾經周折，元代朝廷最終接受了任仁發的上書，并命他為平江都水營田使司都水少監，主持治理吳淞江。

他用了兩年時間，挖深河道，加厚堤壩，多開閘口，將今天青浦到嘉定段的吳淞江加深1.5丈，拓寬25丈，并設置多個閘竇，同時浚疏趙屯浦、大盈浦、白鶴江、盤龍江等支流，變水患為水利。

有學者認為，“2006年度中國十大考古發現之一”的上海志丹苑元代水閘就很有可能是任仁發的杰作之一。作為我國第一座考古發現的古代水閘，其遺址為元代建造，距今有700年歷史。2001年5月發現，2002年5月正式發掘。

據了解，該水閘總面積為1500平方米，由閘門、閘墻、底石、夯土等部分組成。布局嚴謹，用材做工俱佳，是迄今為止我國保存最好的古代水利工程之一，對研究吳淞江、太湖流域乃至中國水利史都是不可多得的實物例證，也是研究上海城鎮、城市發展史的珍貴資料，在中國水利工程發展史上有極其重要的地位。

《五王醉歸圖》典故

在中國古代書畫史上，任仁發頗為有趣，他以修繕水利聞名，卻以畫作流傳至今。據不完全統計，以任仁發款存世的畫作約有21件，見歷代著錄的有12件。其《二馬圖》卷、《出圉圖》卷、《張果老見明皇圖》卷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春水鳧鹥圖》藏于上海博物館，《飲中八仙圖》《貢馬圖》《橫琴高士圖》《秋林詩友圖》等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

從其傳世作品中不難看出，任仁發擅長畫人物和馬。其中，北京故宮博物院所藏《二馬圖》堪稱其刻畫良馬的經典之作。

其實，《二馬圖》的畫法非常簡單，一肥一瘦兩匹馬并排，沒有任何背景陪襯，右邊棕白相間的花馬，膘肥肉厚、神采煥發，左邊棕色瘦馬，骨瘦如柴，步履蹣跚。最有意思的是任仁發在畫面上寫了一段140多字的題記，似對肥瘦二馬作一番議論，卻對當時的朝廷和官場抒發感慨：“世之士大夫，廉濫不同，而肥瘠系焉。能瘠一身而肥一國，不失其為廉；茍肥一己而瘠萬民，豈不貽污濫之恥歟！按圖索驥，得不愧于心乎？”

單從畫法而論，這幅《二馬圖》也為任仁發帶來盛名。元代鑒藏家柯九思在《二馬圖》上的題跋已將其與李公麟、趙孟頫相提并論。“自曹、韓之后，數百年來，未有舍其法而逾之者。惟宋李龍眠得其神，本朝趙文敏公得其骨，若秘書監任公，則甚得其形容氣韻矣，豈易得哉！”

任仁發在繪畫過程中，常以鐵線勾勒、淡彩暈染，遵循唐代畫馬風格，并將人物與馬的場景描繪在同一幅畫卷中，此《五王醉歸圖》不僅題材取材于唐，畫法也師承于唐代韓干和北宋李公麟。描繪的是登基之前的唐明皇李隆基與他的四個兄弟出游飲酒，醉后騎馬返回時的情景。

從人物設計而言，此《五王醉歸圖》中共繪有五位王爺、四位侍從，共九騎九乘。其中，穿深紅色衣服、由兩個侍從攙扶的是李隆基，他所騎的馬名叫“照夜白”；在其身后身著淡黃長袍、面部醉紅、騎“烏騅馬”的王爺是宋王李憲；而后跟著的是顧前后盼、騎“玉花驄”馬的岐王李范，以及騎“黃驄驃”的薛王李業，最后，騎“九花虬”的申王李撝則伏鞍欲吐，需要侍從側騎服侍。

據唐鄭處誨《明皇雜錄》記載，五王少時感情和睦，常宴飲，或斗雞擊球，或打獵游賞。按古代帝制，唐睿宗繼位之人應當是嫡長子宋王李憲。但是，李隆基驍勇善戰、功勛卓著，睿宗想立李隆基為太子，卻不合禮制。此時宋王放棄太子之位，睿宗才得以傳位于李隆基。

后來，唐玄宗李隆基特別感念，繼位以后，曾經在興慶宮里專門為諸弟兄修建花萼相輝樓，可謂兄弟情深。

流傳有序且頗有淵源

除畫面創作內容以外，《五王醉歸圖》的遞藏史也頗有淵源。明代中期程敏政曾在《篁墩文集》中寫下一首題為“任月山五王醉歸圖”的詩。這首被認為是最早出現的任仁發與《五王醉歸圖》的文獻記載中，提到“緩策烏騅衣拓黃，顏赬不奈流霞漿”。描繪就應該是身騎烏騅、面色醉紅且穿著黃色衣服的宋王。

在清代阮元在《石渠隨筆》中，也寫道：“一紅衣伏鞍二人挾之；二淡黃衣黑馬；三碧衣驄馬；四紅衣據鞍點子馬；五綠衣棗紅馬后從騎二。設色鮮明可愛，人物態度規矩入神。”將此《五王醉歸圖》內容詳盡敘述出來。

更為重要的是，在《石渠寶笈續編》中曾描述此圖為：“宋箋本，蹤一尺一寸橫六尺六寸三分，畫五王伏鞍欹側而挾，且從者四人。”這份最有重量的記錄，將此圖與《石渠寶笈》著錄緊密相連起來，令此畫的遞藏經歷敘述得更加明晰。

這也就是說，此《五王醉歸圖》明確的收藏記錄自明代開始，經朱尚賓、王麟郭、王永吉、梁清標、耿昭忠、耿嘉祚等收藏，乾隆年間被納入內府，并被編入《石渠寶笈》，乾隆、嘉慶、宣統皇帝等都在上面鈐有收藏印。畫卷上有清初梁清標、耿昭忠的鈐印，以及晚明陳繼儒、王永吉的題跋等。

自辛亥革命推翻清政府之后，末代皇帝溥儀就一直籌謀將紫禁城所藏書畫帶出內府。20世紀20年代，包括《五王醉歸圖》在內的21件書畫作品被溥儀以賞賜溥杰的名義私帶出紫禁城，幾經輾轉，這些畫被帶到“偽滿洲國”，存于吉林長春小白樓。

溥儀究竟帶出了多少文物，早已無可查證。但有文獻記錄的就有《歷代帝王像》《步輦圖》和《閬苑女仙圖卷》等歷代書畫名作，這其中，也包括任仁發所繪的《五王醉歸圖》。

1945年，“偽滿洲國”覆滅，這批清宮舊藏也隨即散落在民間。《五王醉歸圖》幾經輾轉，流入北京琉璃廠“琉璃廠八仙”郝葆初之手，后其又被當時的古董商盧芹齋及其女婿杜博思收藏。1948年，該卷被帶到美國，入藏盧芹齋。隨后不久，盧芹齋又轉手售與德裔收藏家侯士泰。

侯士泰后來不愿與書畫圈交往。直到他去世，此件密藏的《五王醉歸圖》都沒有再面世，甚至連照片都沒有。美國收藏家高居翰和何惠鑒都著錄過這件《五王醉歸圖》，但卻都沒有照片。據傳說，此畫只有日本著名裱畫師目黑三次重裱此畫時見過。

2007年，侯士泰去世。2009年，侯氏家族將此卷釋出，在香港佳士得拍賣，當年以4658萬港元成交。當時，有人對此畫真偽頗有疑義。

然而，時移世易，七年之后，該卷再次現身藝術品市場。在北京保利秋拍中國古代書畫夜場中，經過近一小時100輪左右的競價，最終以2.64億元落槌，合傭金成交價共計3.036億元，成為到目前為止，2016年內地藝術品市場中最貴的一件中國古代藝術品，再次締造古代藝術品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