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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大姨的三根胡子
    來源:少年文藝 | 周靜  2016年11月23日08:00

     

    1

    大姨身材魁梧,力氣很大。

    她的下巴上長著三根胡子。

    2

    每次大姨回來,都要大忙一場。

    屋頂要修繕,籬笆要修補,柴禾垛不夠了,要砍柴。

    大姨砍柴可不像我和姥姥,背著背簍去山里撿干柴枝。她是直接背一棵被風吹倒的老樹下山。等老樹曬得干透了,她拿著斧頭三下兩下就把它劈成了一堆碎柴禾。

    一次,六姨砍一個老樹墩,忘記先打招呼,就直接揮斧頭下去了。

    哇——不得了,住在樹墩里的松鼠頓時覺得地動山搖,一爪當先沖出去了。它跳到旁邊的大樹上,回頭看到大姨野蠻的舉動,憤怒不已,尖叫著怒罵了一通,還是覺得不解恨,順著山上連成一片的樹枝往深處跳去了。

    這時候,大姨砍得正歡呢。

    她的斧頭舉起來,落下去;又舉起來,又落下去。她覺得在這舉起和落下之間,力氣在她的骨骼里生長,在她的胳膊里歡叫。風吹過她滿是汗的額頭,一切都那么歡快美好!

    很快,她很快就砍下了這個老樹墩。

    按說,她應該扛著老樹墩回家去。

    可是,在這片林子里有什么東西吸引了她。

    后來,大姨跟我說:“那片樹林,每棵樹都長得筆直、高大,健美極了。”

    哦,我明白了。如果大姨夸獎你長得健美,那是對你最大的肯定了。她常常說我太“豆芽”了,得吃,用力吃,用力長。

    哎——用力吃!大姨回來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個力氣活。平時,我和姥姥揉一盆面就夠吃了,大姨回來,我們得揉十盆面。十盆啊!姥姥胳膊揉酸了,我來揉,我胳膊酸了,再換姥姥,得這么換上七八個來回,才能把面揉出來。

    大姨說,她坐在樹林里,覺得餓,正在想著姥姥做的饅頭呢,突然,一個黑乎乎的巴掌伸過來——

    啪——大姨往后一仰,黑巴掌打到了旁邊一棵碗口粗的樹上。

    咔嚓——樹斷了。

    大姨嚇一跳,一個翻身跳起來,看到了一頭大黑熊。

    大姨和大黑熊打起來。只有三個回合,大黑熊就被扔過樹林,扔過小溪,掉進了一個水潭里。

    嘩啦一聲響,水花濺起了三米高。

    整個山林頓時一片寂靜。

    連在家里揉面的姥姥都感受到了這種不同尋常的寂靜,她說:“老大又干啥了。”

    大姨是姨媽們中最大的一個,姥姥管她叫“老大”。

    水花落在水潭里,發出嘩嘩聲。大黑熊在這嘩嘩聲里鉆出了水面,往岸邊游了過去。

    在一片寂靜里,大姨聽到了大黑熊游動的聲音。她笑了。

    就在大姨的笑聲里,整個山林重新有了聲響。

    種子鉆出地面需要力量,生長需要力量。蝴蝶震動翅膀需要力量,兔子蹦跳需要力量……山林喜歡有力量的人,它們歡迎大姨。

    2

    大姨一戰成名。

    山里常常會有人來找大姨。這些山里漢子皮膚黝黑,眼睛明亮,他們帶來各種奇奇怪怪的請求。

    山澗里一座橋塌了,要重新搭座獨木橋。說是原來老橋的橋頭有兩塊大石頭,他們沒法把大樹抬過去。這兩塊石頭上長滿了綠色的藤蘿,要是砸掉石頭,就得扯掉藤蘿,太可惜了。

    從這座山到那座山的山路上,有塊大石頭,想挪一挪。挪一挪也就罷了,問題是那塊石頭還很漂亮,想挪到山下的村子里去。

    山上一條山溪沖垮了一段堤壩,改了道,導致下游那座小湖的湖水漫出來了,想搬塊石頭攔一攔,把山溪改回來……

    總之,按姥姥的說法,“都是些力氣活”。姥姥喜歡女孩能精細點。她說,搭橋就搭橋,你得選棵大樹,把樹皮削干凈,最好呢,能用繩子攔個小小的圍欄,在橋頭種點喇叭花之類的,讓藤蔓往上纏過去。一座橋,也就能開花了,有顏色了。

    還開花呢!大姨不把橋頭本來的藤蔓嫌礙事扯掉,就算好的了。

    大姨喜歡“力氣活”,尤其是讓她大汗淋漓的活計,更給她一種暢快的感覺。她不喜歡這些枝枝蔓蔓的東西。

    她的衣服款式簡單,上面一點花紋都沒有。她說:“喜歡紅色,穿紅衣服不就得了嘛。”

    大姨喜歡各種各樣的色彩。她的衣服什么顏色都有,很漂亮。打開她那個裝衣服的大木箱,就像是打開了一道彩虹。

    有時候,大姨去山里的時候會帶上我。她說:“丫丫,走走,長點力氣。”

    那山路彎成了麻花,感覺怎么走也走不完。我不想走。

    大姨手一提,就把我夾在了胳膊底下出發了。

    “走吧,走走吧。”姥姥笑瞇瞇地遞給我一個小小的花荷包。

    好吧,走就走吧。我把花荷包背在身上。

    走累了,我就騎到大姨的脖子上去。

    大姨個子高,騎在她的脖子上,我能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我問大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什么?”

    “力氣。”大姨頭都不抬地說,“你走到很遠的地方去,然后再走回來,人就會長力氣。”

    難道是這個原因,大姨才常常走來走去的嗎?

    或許是吧。

    看大姨干活,是一件很暢快的事情。

    就說修木橋的事情吧。

    山里可不像原野上,稍微寬一點水渠,都要用石頭細細地修建一座橋。沒有石頭,也要用幾棵樹,釘到一起,刨得平整光滑了,才架上去。來來往往,走得踏實。

    山里的橋,大多都是木頭的。砍一棵大樹,往溪水上,往山澗上一架,就成了。要是實在是水域太寬了,就用繩子和木板修吊橋。

    這條山溪并不寬,但很深,水流湍急。嘩嘩嘩的水聲像是在趕集似的,一聲追著一聲。我探頭看了一眼,山溪里滿是溪水碰撞在石頭上的白色水花。

    在山溪最窄的的地方,有兩塊大石頭。石頭之間,只能容一個人通過。有誰能一個人舉起一棵大樹呢?

    只有大姨了。

    我明白,為什么這里山民們舍不得扯掉石頭上的藤蘿了。這些藤蘿綠得明亮,綠得歡快。它們纏在石頭上,就像是兩道繁茂的綠瀑布。陽光照下來,它們之間的空氣都是綠色的。從它們之間走過,就像是走進一片綠色的光影里。

    大姨在這片光影里走過來,又走過去。

    她說:“丫丫,原來藤蔓也長得挺好看!”

    哈——

    大姨在附近的林子里轉了轉,選了一棵大樹。

    附近村子里的山民拿出準備好的斧頭準備砍樹。

    大姨阻止了他們,拿過兩把斧頭,啪啪啪——幾下就砍倒了。她扛起大樹架到山溪上。

    村民們憨厚地笑了。

    我也笑了,想起姥姥說的“開花的橋”,打開那個花荷包,從里面選了一把紅色的種子灑在山溪邊。

    至于那塊攔住了路的大石頭,我也看到了。

    真奇怪,那是一塊藍色的石頭,像天空一樣的藍色,真的很漂亮。

    大姨也很喜歡這塊石頭,她左看看右看看。石頭平整、光滑,像是一片天空。

    大姨小心地挖開藍石頭邊的泥土,將它扛了起來。

    大姨以前跟我說,石頭跟走路一樣,是用來長力氣的。把石頭砸碎,你就能收獲石頭那么大的力氣。對待石頭,大姨想的就是搬起來,或是砸掉。

    哈——對待石頭的這份小心,她可是頭一回。

    我看到,豆大的汗珠從大姨額頭上滴落,她走過的地方,留下一個個深深的腳印。

    我選了一把金色的種子,灑在大姨的腳印里。

    還有,那條大山深處的改道的小溪,沒有流進村子里,而是去了一座山里的小湖。

    那是一座小小的湖,湖里長著水草,開著荷花,水波蕩漾,水鳥在這里覓食、休息。因為有了這條小溪的加盟,湖水漫出來,打濕了湖邊柳樹的“腳”。

    風吹過我的額頭,吹干了我的汗珠。

    我累了,不想走了。我要休息!

    我要大姨停下來,坐一會兒。

    大姨嘀咕了很久,但還是同意了。

    這不常見!大姨喜歡干活,比吃飯還喜歡。她說干活越干越長力氣,不能閑下來,會把力氣閑沒的。

    我看水鳥捉魚,看荷葉在風中搖擺,看荷葉上的水珠搖來搖去。這座小湖真漂亮。

    咦——好像少了什么聲音?

    我一回頭,看到了一個安靜的大姨。

    哇——大姨居然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著迷地看著她眼前的這座湖。

    她說:“丫丫,這里有力量。”

    這么寧靜的地方,有什么力量呢?我不明白。

    “我看著這里的時候,我心里很舒服,”大姨說,“就像是干了一件我特別喜歡的力氣活一樣。”

    哎——我明白了。大姨的看法要是換成姥姥來說,就是:“丫丫,這里美極了,美到我心坎里去了,美得我全身都舒泰了。”

    大姨說的這種力量就是美吧。

    我們在這里看著太陽落下去,又看著太陽升起來。直到日頭爬到樹尖尖上去了,大姨才嘆了一口氣,領我回小溪改道的地方。

    一路走,我一路往溪邊撒種子。我把花荷包里的所有種子都撒了下去。

    大姨用石頭修來了一座小壩,溪水在這里停頓了一下,像以前一樣流走了……

    3

    干完山里這些活,我們就回去了。

    大姨在家里轉悠了幾天,變得有點坐立不安。

    她斧頭也不拿了,整天這里看看那里瞄瞄,回家就跟姥姥嘮叨:“指甲花開了,好漂亮啊——籬笆上的喇叭花開了,好漂亮啊——我們家門前的這座湖,湖水會變顏色,好漂亮啊……”

    開始,姥姥還是很高興的。

    姥姥一直認為,女孩就得有發現美的眼力,要看得到漂亮的東西。常常看到、想起漂亮的東西,人也就能漂亮起來,心里也就能美起來,就能創造出美的事物來。

    每次這么說的時候,她就會拿大姨出來說事。其實,姥姥是喜歡力氣的。她說,你別看,拿針繡花也是要力氣的,有力氣,針才拿得穩。針拿得穩,針腳才均勻。揉面也要力氣,有力氣,面才揉得均勻、勁道。干啥都得有力氣。可像大姨這樣,“只能看見力氣,結果除了力氣就是力氣,光長了一身好力氣。力氣多得她都長胡子了!這不行!”

    現在,長胡子的大姨終于有點眼力了,她怎么能不高興呢!

    可是,大姨念叨得多了,到最后總是一句單調地“好漂亮啊”。姥姥就不喜歡聽了,說她“老一句”,單調。

    大姨就不跟姥姥說了,轉頭來找我。

    我喜歡聽大姨說,還指給大姨看,指甲花是有不同的顏色的;喇叭花剛開花的時候,花瓣沾著露珠,亮閃閃的;湖水在陽光里和云朵下,顏色是不一樣的……

    大姨聽得津津有味。

    一天,她說:“丫丫,我們去山里轉轉吧。”

    山里的路彎得麻花似的,走也走不完。不過,可以騎在大姨的脖子上,我還是挺樂意的。

    大姨先帶我去看修獨木橋的地方。

    我們走過石頭間那片充滿綠意的光影,頓時驚呆了——橋的兩邊開滿鮮花的藤蔓組成了天然的欄桿。粉的、玫紅的、大紅的、橘紅的……深深淺淺的紅色花朵開得密密麻麻,像那石頭上的藤蔓一樣歡快而明亮。

    大姨撫摸著這些花朵。她的動作專注而輕柔,連一片花瓣都沒有碰落。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以前,姥姥連揀雞蛋的活都不交給大姨,說她一撿,雞蛋就碎了。她真該來看看大姨觸摸花的模樣。

    離開獨木橋,我們去看藍石頭。

    藍石頭還是老樣子,可那條山路已經完全變了,鋪上了一層金黃的毯子。蹲下來細看,我才發現,那金黃的毯子原來是密密集集的、簇擁在一起的金黃色的花朵。

    金色種子的花,已經從大姨的腳印里漫出來,開滿了整條山路。走在上面,就像是走在云朵上一樣,柔軟而甜蜜。

    大姨在這段山路上來來回回地走著。

    她說:“丫丫,我心里甜蜜極了,比吃了蜂蜜還甜蜜。真沒想到!”

    蜂蜜是大姨最喜歡吃的東西。她喝茶要放一勺蜂蜜,吃飯要放一勺蜂蜜,就連姥姥做的酸辣湯,她都要放一勺蜂蜜!

    沒想到,大姨居然會發出花朵“比蜂蜜還要甜”的感慨。

    最后,我們去看那座小湖。

    小溪不再流過的水渠里,變成了花的溪流。

    這些花朵在自己的溪流里流淌,流進小湖里。它們不停地盛開,擠擠密密地不停向前流淌。

    花朵一流進湖里,就消失不見了。湖水卻在日光里,變化出繽紛的光彩。這成了一座光的湖了。

    大姨坐在湖邊看了整整三天。

    整整三天,她都沒有說話。

    直到第四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大姨說話了。

    她說:“丫丫,我看到了另一種力量。”

    4

    大姨愛上了收集種子。

    她把各種各樣的種子收進自己隨身帶著的大口袋里,走到哪里都隨手撒出去。

    山里的人們知道大姨喜歡收集種子,就給我們送來了很多很多種子。有些種子是黑色的,有些是白色的,有些長著小尾巴,有的長著小翅膀,有的是圓的,有的是方的,有的是有殼的,有的是軟綿綿的,有的比芝麻還小,有的比拳頭還大……

    大姨碰到自己的喜歡的地方,就隨手把種子一顆一顆地撒下去。

    種子很快就在地里發芽、生長、開花。

    有趣的是,大姨種的花,不管是什么顏色,不論大小,都是一朵一朵開得熱情,開得繁茂,很少連成一片。

    那些花長得茁壯,顏色比別的花草都要艷麗。

    走在原野里,你一看,就能知道哪些是大姨的花。

    大姨很得意。她甚至嚷嚷著,要姥姥把她的花繡在她的衣服上。

    姥姥正忙著呢,就瞪了她一眼,說:“你把種子種在你的衣服上吧!”

    嘿,大姨真的這么做了!

    她把種子撒在自己的衣服上,那種子就真的在大姨的衣服上開了花。大姨開心極了。她宣布,她最愛的就是花,像愛力氣一樣地愛。

    就這樣,當她接到山里一位老奶奶寫來的信,請她去種花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丫丫,跟我一起去。”大姨說。

    “好。”我喜歡看大姨種的花。

    5

    我們走了九天九夜,才到達老奶奶說的那個地方。

    這是一片荒漠。這里除了干裂的土地,什么都沒有。沒有溪流,沒有樹,沒有花,就連苔蘚和草都沒有。

    哦,還有風,吹在臉上,熱乎乎的,生疼。

    老奶奶恐怕要失望了。

    大姨敬佩荒漠。她說,荒漠有一種力量,一種巨大的力量,連生命力都可以阻止的力量。大姨敬佩一切有力量的人或東西。

    我看看大姨。

    大姨皺著眉頭,盯著荒漠。那眼神,就像是貓盯著一根魚刺一樣。

    老奶奶就住在荒漠邊上。她說,這是一片連神話都忘記了的地方。她在這里種下了很多種子,可都被干涸的土地吞食掉了。

    “水呢?”大姨問老奶奶。

    “過了這個山頭,在那邊有一片水塘。那些水塘一個挨著一個,水多得很。”老奶奶指著南邊的一座山說。

    大姨帶著我去那片水塘。

    果然,那些水塘順著山勢高高低低,一個挨著一個,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我要搬一些水塘過去。”大姨說。

    搬水塘?這怎么可能。

    大姨笑瞇瞇地看了我一眼,張大了嘴巴。

    “哇——”我尖叫起來。

    水吸進了大姨的嘴巴里!

    等到大姨的肚子像鼓一樣鼓起來的時候,一個水塘已經干了。

    大姨步履蹣跚地轉過頭,花了一天的時候,才爬過那座山,回到那片荒漠。

    “呼——”大姨把水吐了出來。

    水落在荒漠上,風一吹,立馬消失不見了。

    “這里太干了。”大姨說。

    可是,當她搬過的第五個水塘里的水又一次消失在荒漠里的時候,她忍不住了。

    “這個破荒漠,它是個無底洞,水都被它喝掉了!”大姨暴跳如雷。

    老奶奶說:“我聽老人們說,這里的風是從火焰山吹來的,它把濕潤的土地吹干,把落在這里的每一滴水都吹干了。要在這里種點啥,得先把風攔住。”

    把風攔住?

    修墻嗎?

    “不,”老奶奶說,“得種樹,樹能攔住風。樹枝能把這股風分割成無數碎片。風的碎片沒法把水一口氣吹干,水就能留下來滋潤土地。”

    這里這么干燥,根本沒法種樹啊!

    我和大姨大眼瞪小眼,沒有辦法了。

    一泄氣,我們倆都累得不得了,就在荒漠邊躺了下來。

    太陽落下去,夜漸漸深了。星星布滿了夜空。

    大姨已經睡著了,打著呼嚕。她很疲憊,滿臉灰塵。

    我睡不著,就拿出手帕,給她擦臉。

    擦過大姨的胡子時,我突然發現,大姨的胡子在星光是綠色的,一種接近黑色的墨綠,就像是大山最深處的、顏色最深邃的原始森林一樣。

    森林!

    我眼前一亮,拿出我的小剪刀,悄悄地將大姨的三根胡子剪下來。

    我把它們種在荒漠的中心。

    什么都沒有發生。來自火焰山的風呼呼地吹著。

    不——在這呼呼聲里,有了一種別的聲音。

    那是一種呼呼聲,一種種子發芽、竹子拔節一樣的呼呼聲。

    大姨的胡子!

    哈——我張大了嘴巴。

    大姨的胡子在生長。它們在長高,在長大,在長出枝丫。大姨的胡子,長成了墨綠色的胡子樹!

    風吹得更猛了。

    在這呼呼的風聲更大的,是胡子樹生長的聲音。

    胡子樹有我這么高了,比我還高了,有大姨那么高了,比大姨還高了——哦,它們長得像森林里的大樹一樣高了。它們的枝條不停地在抽芽,生長,在這片荒漠里,在這星光下,撐出了一片生機勃勃的綠意。

    在這片綠意里,風聲變小了,變涼了,變得濕潤了,變得柔和了。

    “大姨大姨,快去搬水塘。”我喚醒了大姨。

    大姨醒了。她搬來水塘,我把大姨口袋里的種子都撒了出來。

    星光下,一汪汪的水塘閃閃發亮。種子發出嫩芽,抽出枝頭,開了花……

    等到晨光微曦的時候,我們累壞了,睡著了。

    大姨的胡子樹成了大山里最繁茂的樹。大樹下,魚兒在水塘里游動,水鳥在這里安家,花兒爭相開放……

    6

    大姨的胡子被剪掉之后呢?

    哈——你絕對想不到。大姨的胡子被剪過的地方,開出了三朵小小的花,漂亮極了。

    人們說起她來,稱呼她——“花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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