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悶悶創作談:活著就是不住地窺探甚至戲逗痛楚與煎熬
【作者簡介】
王悶悶,真名王震。1993年出生于陜西子洲縣,陜西省作協會員,中短篇小說散見于《延河》《青島文學》《伊犁河》《作品》等刊物,出版長篇小說《咸的人》《米粒》,已完成以陜北說書為題材的長篇小說《盲子》,即將有新長篇出版?,F居西安。
【創作談】
活著就是不住地窺探甚至戲逗痛楚與煎熬
文| 王悶悶
說不上來是什么體裁,散文也好,隨筆也罷,我覺得是深到靈魂的夜。蛐蛐聲里夾雜著叫不起名字的昆蟲的鳴叫,搭不搭調,我似乎沒有發言權。可又有,因為夜是我的,不是所有人的。許多人在夜里肆無忌憚地做夢,仿佛只有在夜里這樣做,才理所當然。白天做夢,被戲謔為白日夢。大多形容不可實現的事情。本是寫小說來著,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跳出寫點其他的,其他的是什么,思來想去,不就是想要表達的嗎?可一片渾濁啊,怎么才能清晰起來。倒多半馬勺水,攪和起來。我看不妥,水分熱水冷水。要稀釋,大部分得用熱水,但也不排除用冷水的情況。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話說的精確。話說的精確,是因為說話者有雙火眼金睛。一想起孫悟空那雙眼睛,閃閃放光,就禁不住幻想,若是自己有如此一雙,該有多好。仔細一想,孫悟空火眼金睛是如何得來的,心里打起了寒顫。人家是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里灼燒過,紅火大碳的燒,邊上還有童子不住地扇風。我想,自己指定不會有火眼金睛。凡身肉胎哪里能經受得住這般燒,不焦不糊才怪。說到底,終究是為了活。擁有了火眼金睛,也是為了更好地看世界,不是說死去。
人這個物種很奇妙。這么說是有道理的,不是胡言亂語。但我不想用作解釋的方式來說,因為涉世尚淺的我,解釋一定會把自己繞進去,永遠出不來。我寫小說,總是想表達一種能觸及人的精神骨髓深處的東西。一直在想,什么東西是能觸及到人的精神骨髓深處,人活著為什么,動物和人的區別及人的矛盾性等,可以說的很細很密。我這里是大而化之,甚至只是起個頭,因為我想寫一個系列。小說的寫作需要這樣深入的思考。沒有思想的文字,就算是寫的再多,也不過是一堆廢紙,浪費了睡眠與生命,著實可惜。
我們活著要經歷很多已知未知的苦難與歡欣,但按我的想法,一切都是苦難?;钪旧砭褪且环N無盡的熬煎。這還不算完,我們在每天的生活中,會去不住地窺探戲逗擁攬苦難與悲楚。這個就很有意思了。細數世界上偉大的文藝作品(這里主要涉及的是文學與影視、繪畫作品),不難發現,被人們普遍認可及高度贊賞的作品,其內容及所傳達的精神思想,都是觸目驚心的。我們可以抓住一個點來做分析,就會明白題目的意思。人的欲望可以分為很多種,但我覺得,一切的起源都是身體的欲望引起的。如今,滿世界都是身體欲望不正常的發泄,今天這個男人猥褻了小女孩,明天公交地鐵上有咸豬手,這個明星出軌那個明星外遇等等,數不勝數,你會不禁問,這個世界怎么了?我想說,發生的所有的所有,不是世界怎么了,而是人怎么了?那人到底是怎么了?我們衡量一個人行為怎么樣的標準是什么?是誰制定的?標準有兩個吧,一個是道德,民間的,大部分人認定的;另一個是法律,官方的,也是大部分人認定且經過專家學者更加精確專業整理后的。欲望的膨脹,致使我們這個世界充滿了虛假。身體的欲望,喚醒了人們對物質對金錢的無限欲望。幾個之間可以說是相輔相成,身體的欲望需要活著的人,在當下這個社會只有用物質金錢支撐才能滿足。反之亦然,物質得到很快的滿足后,飽暖就思淫欲,莫說比保暖高級一百倍的狀態。相比起看書影視為主的高級的精神享受來說,身體里滿溢的欲望得到發泄是最直接最舒暢的。
虛假世界自然就出現了。有誰敢說,自己就是清心寡欲。我相信沒幾個人吧。包括許多已經看透紅塵,走入修行的僧人,都耐不住身體里欲望的再次召喚,來到花花綠綠的世界尋找快樂。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來不及思考其他的。只會每天奔波于生存的線條上。能達到生活層次是艱難的。每天機械地做工作,重復地看著車水馬龍的都市,燈紅酒綠,幸福是什么?就是一種急速的發泄或昏沉的狀態。每個人的欲望都是枝繁葉茂的,從而要說某些人骯臟,我想說,沒有人是干凈的。不管成功還是失敗,背后都是有塵埃的。舉個很簡單的例子,有十個男人在一起,對面走來幾個漂亮的女人,一個人就猥瑣地上去摸了一個女人的屁股。被那個女人好一頓罵,下流齷齪。其他人就會千夫所指地說這個男人不是人,怎么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這般,是禽獸。但就其,想要去摸這些個漂亮女人的欲望,誰會沒有。除非他不是男人。不過是做了控制,害怕道德的譴責和法律的制裁。這個上去摸了的男人,是天真的,把欲望赤裸地擺在女人身上。這個衡量標準的道德與法律是誰制定的,我想肯定是人吧。一只豬制定的,人肯定不會去遵守。所以,這個世界是虛假橫行的。害怕的不是欲望,是偽的道德倫理。就和我們常說的一樣,我們害怕的不是心直口快的爽快之人,而是心里做事的笑面虎。有太多的地方,你認真專心地去做一件事情,反倒會被大家嘲笑,而且老板也不看好。從而那些光是溜嘴皮子,花言巧語坑蒙拐騙的江湖人士吃得正香。他們會打著高尚崇高的旗幟來施行自己的虛假。真實做事的人,就得痛苦地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明知事實真相,卻沒辦法說出來,也斗不過虛假者。虛假者眾多,斗爭的結果就是把你孤立起來。所以我們就孤獨地生活在虛假的世界里。因為欲望,什么都不再真,愛情渾濁,親情破碎,友情淪陷,道德被綁架,法律被軟禁等。孤獨是在這個世界想要活得真實的人的唯一出路。不去沾染,不去參與,擇一安靜之隅,與生存周旋,與虛假抗衡。
有太多經典的作品,表現了人本能的欲望與道德倫理的抗衡,外國文學影視作品多表現的也是這個。不要去評說誰對誰錯,沒有對錯。就是一種生活生存的狀態。人體內充盈著無限的欲望,是無數條蟲子,每條又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們要想把世界了解透徹,那就得先把人給分析清楚。相比起精神,人的生理結構是簡單,什么就是什么,手就是手,眼睛就是眼睛,腳就是腳。精神世界不一樣,隨時都有變化的可能。一個是自身的變化,另一個是參照物的變化。為什么卡夫卡陀思妥耶夫斯基普魯斯特等作家能把人的心理描寫的這般精彩,不,不可用精彩,應該說是清澈見底。他們都是孤獨的,被這個世界所拋棄的人。社會里所制定的規則,好像是專門為他們制定的,不住地捆綁束縛他們想要自由飛翔的身體,重要的是折斷了獨一無二的翅膀。只好用思想,無形的,形而上的翅膀來飛翔。文字變成了另一種質地的翅膀,可以讓更多人看明白。人精神世界的復雜是難以想象的。就好比一個千年織就的蜘蛛網,你要條理清晰地分理清楚,可以說是天方夜譚。再說幾個由欲望延伸出來的復雜表現。
一個人的善惡用什么來衡量?我想沒有標準。和美一樣,什么叫做美?長得好看就是美?美就是容貌好看嗎?善惡亦如此。每個人都是善惡交錯的結合體。沒有一輩子的善也沒有一輩子的惡,什么性善論性惡論都是不對的。性善論,說人一生下來就是善良的。我覺得不是這樣,一生下來是思想沒有成熟,稚嫩的思想就是善良?那傻子就都是善良?明顯不是。性惡論更不成立。有一句話說的特別好,也是我們先人智慧的集中表現,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憐與恨,不是唯一的,而是互相摻雜的。一個人一生,多少會做那么幾件或大或小的壞事,你就說他是一個善良的人或邪惡的人嗎?不可以。從而也能說明,人都是自私的。不過,又分為強烈與虛弱罷了。我們作為人,必須得先去好好了解剖析自己,然后才是世界。人的出現,有了政治、經濟、文化等。政治自然就有集權與民主,這就是人私欲的較量與抗衡;經濟上出現了貧富,戰爭欺壓接踵而至;文化也分了很多細枝末節。沒有一個是孤立的,都是有聯系的,藕斷絲連。一個套一個。小說及所有文藝作品,所表現的不是一種現實,而是一種復雜,是復雜里的一個點,一個點的荒涼之處。不斷的深入讓我們看到前所未有的顫栗。也是每個人的共鳴。這也就是世界經典著作的共同點,別看他們表面是在描寫一個地方一個民族一種獨特的生活甚至一種膚色的人,其實這些都是表面的,起著輔助作用。最重要最核心的是,他們在書寫人,生理結構一樣,精神世界一樣的人。整個人類都是一樣的,對于生的欲望死的恐慌等等。我們若是真的有這樣的意識,我們所寫的作品就是全人類的,而不是陜西省的某個地域,是超越陜西省超越中國的。不要讓某個地域或歷史背景束縛住,它們是一種可以讓人的復雜性體現的更淋漓盡致的佐料,全世界的人都會吃的津津有味,還會津津樂道,各有感受。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他是哥倫比亞人,生長的地方也有自己地域的獨特之處,他寫了,但妨礙整個世界的讀者閱讀了嗎?絲毫沒有。再說說魯迅,我們都不陌生。前天晚上還和朋友說起魯迅,在中國文學史上及以后的每個時代,我們都需要魯迅,不要用偏見狹見把魯迅剔除人們的視野,當然,這也剔除不出去。他的經典作品《阿q正傳》《孔乙己》《祥林嫂》,都是具有世界性的作品。阿Q不單單存在于中國人中,而是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只是我們現在難以再寫出這樣精悍的共性,是一些很零碎的甚至被共性淹沒的共性,渺小的看不清。有很多作品到最后還跑偏了,看著看著都不知去了哪里。假若我們有些人僅僅是描寫了中國一個時代的生活狀況就沾沾自喜,那是滑稽可笑的。生活狀況就像每個人都擁有故事,誰都可以寫,只是敘事技巧語言等比較外在的問題。我們是要通過故事看到人的人性及本質。這是我所追求的,也大概是許多作家追求的。
當下是一個能寫出好作品大作品的時代,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里,人們暴露出的本性及欲望是最赤裸的。吃好之后就是無腦的娛樂,然后獸性大發。我個人真的很討厭那些唯利是圖唯金錢衡量一切的人,尤為女人。我們活著是有一定追求的,若真是想要庸庸碌碌的幸福與享受,那完全可以去選擇立即的死亡。有人說死亡太痛苦,胡說,很簡單,就是瞬間的事,具體方法這里就不贅述了。只是有太多的人還是想活,沒有死去的勇氣,而不是沒有容易死去的方法。就和愛情一樣,如今許多人倒是直接,愛的是身體欲望數次的滿足,而不是愛情,不能甩掉愛情,是對身體欲望無數次的屈從。既然不想去死,那就活著,活著就是一種痛楚與煎熬。要面對這個充斥著虛假道德虛假倫理虛假人心的虛假世界,在其中暢游。有追求的人是孤獨的,不合群的。這樣才有思考思索的時間與空間。當我們每天都混雜在其中,享受著娛樂至死的暢快,我們有時間與空間來思考嗎?沒有。只會一天又一天地接續日子的虛空。太久,身體會肥胖起來,越是肥胖身體里的精神就越空蕩。有追求的人,活著,不僅不去避免痛楚與煎熬,而且會去主動地窺探。在看到一定的問題及蹊蹺時,就會去戲逗。好像是一只臥在地上身體旺盛,呼吸卻不平穩的老虎,我們去觀察窺探它的存在的隱疾。在有一定猜想時,我們就要冒著被吃掉的危險,去戲逗它,讓它站起來,更好地了解看清問題的所在及隱疾的完全面貌。讓它的身體透明起來。
人性的復雜,欲望的叢生,蔓延出的繁茂枝葉,我們得思索書寫一輩子。得一代又一代的人接續著思索與書寫。夜很深了,天馬上就要亮起來,我恐懼太陽出來。不是因為有太多人從睡夢中醒來,而是有無數個欲望醒來,去尋找滿足的資源。思索這么多,也是我這段時間看清楚了一些原先沒有看清楚的。最近在讀美國作家,理查德.耶茨的《十一種孤獨》。這是本小說集,看了其中幾篇,有些領悟,但仿佛沒有評價的那么邪乎,這也是人們的虛假,總是要把一個好的東西捧到天上,似乎只有這樣才最完美。我以為,孤獨還表現的不夠深入,還可以再深掘,當然不才的我會去試試。我突然看到再沒有比患上抑郁癥更孤獨的人了。第一段就說道,窗外蛐蛐亂鳴。就在我要結尾之際,一只不知從哪里跳進來的蛐蛐,正趴在另一張桌子上,一動不動,為什么其他都在鳴叫的時候,他卻沉默無語。我試圖用筆去觸碰他,想不到的是他沒有跳動,僅僅挪動了一下。我再去推攘,它只是小跑了幾步,然后停住。我在想,他如此不合群,肯定孤獨。我想的是他是不是也患上了抑郁癥。它大概是因為瞌睡或思索的頭痛,身體哆顫起來,腦袋直往桌子上擱,咣當一下,他說,活著就是不住地窺探甚至戲逗痛楚與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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