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毅(壯族)丨獲獎作品:《新疆時間》創作感言
我是一個笨拙的人,用了40年準備這本書,用了10年寫成這部書。我始終堅信,一個對某件事懷有執念且從不懈怠的人,其必然能夠抵達理想之彼岸。
我的父親是解放新疆的軍人,我出生在新疆,在那里生活了50余年,幾乎從沒離開過,我也從沒有刻意強調我是壯族人,我覺得我就是一個新疆人,一個地地道道的新疆土著。生為新疆人有不少無奈和委屈,而更多的是自豪。
多年來新疆孤懸關外,是一個遠荒遐塞之地,所謂心遠地自偏,不僅僅是指一個遠離主流社會的遙遠帶給人的空間隔膜,也是說對人心理上造成的疏離感。有個新疆吉木薩爾縣的老新疆人平生第一次出遠門去了北京,回來后羨慕不已的鄉親們問他北京怎么樣?他想都沒想就回答說:北京好是好,就是太偏僻了。顯然這個吉木薩爾人說的不是我們通常理解的關乎空間距離的偏僻,而是在說他在那個完全陌生的情境下的一種心理感受。每個人都是以自己生活的地方為圓心為參照,進而來衡量他與這個世界的距離,北京的繁盛,恰恰反證了新疆人內心的荒僻,而說北京偏僻則是一種新疆式的悖論。
新疆占到了中國六分之一的面積,那里動輒幾百公里荒無人煙的沙漠戈壁,常常讓那些第一次來新疆的人張大了嘴,新疆有不少可以號稱世界、中國之最的東西,生活在這樣一個雄山大水的地方,眼睛能裝得下多少,心胸自然也能盛得下。
每一個新疆人都應該感謝新疆,是它賦予了我們不同凡響的氣質。新疆已在不同的時間,用不同的方式,用大大小小的事情,用一切可以感受到的氣息,用所有不可捉摸的預兆,用潛移默化的影響,用大美不言的緘默撞入我們的眼瞳,侵入我們的肌膚,進入我們的血液,植入我們的骨頭。我們的呼吸是新疆式的呼吸,我們的心跳是新疆式的心跳,我們的思維是新疆式的思維,我們的心胸是被新疆的廣袤無際拉扯開的,我們的鐵血柔情是被新疆的物候所培育的。
一個人對大的偏愛是在不知不覺中漸漸養成的,比如新疆人在餐桌上以大盤雞為代表的大盤系列,表現出的就是對大的追捧。這在某種程度上是對遼闊土地的一種回應,以餐桌上的大昭示那塊土地對新疆人性格形成的巨大影響。而新疆人對小的回避,也是一種內心矛盾的外化。
新疆給了我一切,她讓我有了結實的肉體和健全的精神,而我能做的只是用我的一支禿筆來書寫她,她給予我的是那么多,而我做的卻是那么微不足道,窮盡畢生寫新疆是我的責任亦是我的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