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奮斗中尋找希望 “90后”成“大神”級網絡作家
侯鵬在鏡頭前介紹自己的作品《浪子燕青》
站在門口往里看,一個年輕人正在電腦前“噼里啪啦”,上身穿花短袖,下身著肥大的短褲,腳上一雙人字拖透著些不羈,扭頭的一剎那,圓乎乎的臉龐還透著些許稚嫩。記者眼前這人叫侯鵬,1992年生人,網名“拓跋小妖”,“大神”級網絡作家,同時也是山西文學院第五屆簽約作家。
雖是“90后”,侯鵬舉手投足間卻透著一絲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13歲喪父,考上大學后又檢查出患有強直性脊柱炎,最痛苦時,除了大腦全身都不能動,就是這樣一個年輕人,靠著對文學的熱愛,從困境中重生了。
一個從山西農村走出的孩子,究竟如何一步步奮斗成大神級網絡作家?6月29日,侯鵬帶著他的第一本簡體小說《浪子燕青》回家,記者采訪了他。
與寂寞戰斗,在書籍中尋找慰藉
侯鵬出生于朔州市平魯區高石莊鄉石灣村,這是一個世代以務農、發展養殖為主的村莊。侯鵬的父親當過兵立過二等功,復員回鄉后在運輸隊干過,日子一度是村里最殷實的。后來一次出車,因為意外,父親的胳膊骨折了,又因用藥不適引發舊疾,發展到后期竟臥床不起,家中的光景也每況愈下。
家道中落,作為家里老小的侯鵬成了4個孩子中得到父親陪伴最多的一個,“我爸在家養病,他喜歡看書,然后給我講七俠五義、楊家將,還有隋唐演義,他能把里面的情節講得特別生動,講羅成和秦瓊過招,我眼前就能浮現那個場景。”農村的環境雖然清苦,侯鵬卻在父親的啟蒙下愛上了讀書。小學期間,父親的幾本書已經被他翻爛。
侯鵬13歲時,父親因病離世。失去了內心依靠的寂寞少年在書籍中尋找慰藉,“當時我在右玉縣上初中,看書最瘋狂的時候,全縣4家租書店的書幾乎被我借遍了。”侯鵬讀書比較駁雜,名著、武俠以及網絡小說都涉獵,他從僅有的生活費里擠出錢來租書,“我一直喜歡高爾基的一句話,‘書是人類進步的階梯’,在看書中,我獲益很多。”
與無知戰斗,開闊眼界收獲自信
輾轉到洪洞讀高中后,侯鵬的身體經常不舒服,連體育課上的跑步都難堅持,他索性把時間省下來看書,因為活學活用,他的作文經常被老師當范文讀,侯鵬那時開始嘗試寫小說。他的短篇小說《泣血霧都》發給了湖北一家雜志社,拿到了人生第一筆稿費,“60塊錢夾在一期刊物里寄給我,那個時候很激動。”
在知識的海洋里,這個農村少年掃去了無知,開闊了眼界,也收獲了自信,他深深體會到讀書破萬卷下筆才能有神。
高考前一天上午,他參加完學校組織的班級拔河比賽,因為用力過猛全身都痛,從廁所到教室,僅200米的距離,他走了40多分鐘都沒走到,全身都是汗,班里一位男同學想扶他回教室,發現他根本抬不起腳。“當時我哥也在洪洞讀書,我同學把他叫來了,然后背我去看病,那時還沒有診斷出來,只說肌肉拉傷了,吃了一點藥。”侯鵬說,成長的記憶里仿佛總伴著些病痛,能扛就扛,不輕易給家里增添負擔。那一年,侯鵬考上了忻州師范學院。
上了大學還不到半個學期,他的身體越來越弱,一到陰天下雨關節里就像火在燒,嚴重時持續低燒一個星期,經診斷侯鵬患了強直性脊柱炎,家里人商議后給他辦了退學前往北京治病。“我母親在村里種地,哥哥和二姐在讀書,只有我大姐在北京打工。當時去北京治病,也是為了方便她照顧我。”侯鵬的大姐在北京一家公司售賣電腦,有空閑的時候,她鼓勵侯鵬學習修電腦,掌握一門技術。后來由于治療費用超過負荷,侯鵬和大姐又回到朔州。
與病魔戰斗,文學拯救了他
離開北京停了藥以后,強直性脊柱炎在侯鵬的身體里徹底爆發,他陷入劇痛,仿佛每一秒鐘都有無數根刺循環往復扎進他的肌肉里、骨頭里、五臟六腑里,可能癱瘓的風險幾乎摧毀了他的意志力。窗外已經花紅柳綠,侯鵬躺在床上除了思維可以自由,沒有一寸肌肉可以指揮,眼淚順著臉頰流下都沒有知覺,他甚至不敢在白天流淚,因為他連擦拭眼淚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都絕望了,也想過死,難過到極點的時候,我用霍金鼓勵自己。”侯鵬反復思考,我該怎樣活下去,母親沒了我該怎么活?我不是還能思考嗎,我不是喜歡文學嗎,我就用文學來走自己的人生!
這段時間,家里人在朔州當地尋訪到一位中醫,為侯鵬針灸治療,治療伴隨的是蛻皮。有一次,醫生給侯鵬拔火罐,沒想到把背上的干皮引燃了,幾個人手忙腳亂滅火,侯鵬母親看著小兒子吧嗒吧嗒掉眼淚,捂著嘴泣不成聲。
發病期間,侯鵬吸一口氣都痛,不能躺只能坐。他后來調侃自己那時是“病中垂死驚坐起,談笑風生又一年”。強直性脊柱炎的并發癥之一是眼睛發炎,因為看電視比看書要省眼睛,侯鵬靠熱播的抗日劇打發時間,加上身體好轉,他開始創作自己的第一部長篇抗日小說《狼騎軍》。小說寫了100多萬字,不經意間,他將自己對困境的掙扎投射到主人公的復仇中,只不過現實世界里,侯鵬的人生是與病魔戰斗,小說世界里,主人公是與日寇戰斗,連接這兩個世界的是奮斗和戰場。
與貧窮戰斗,一天撰寫一萬字
當侯鵬在南京博庫文化的網站上連載小說時,他開始受到關注。那還是“90后”被冠以“腦殘”的年月,為了減少外界質疑,這個農村少年隱瞞了自己的年齡,在作者出生資料一欄填上“1989年”。
在他投入創作尋找自我時,家里傳來不同的聲音,“我姐說,一天寫一萬字,一個月才掙800塊錢連看病都不夠,寫小說那么累還不如干保安。”帶著病體寫作,一天坐下來,侯鵬的身子常常僵著不能動,在家人的勸說下,侯鵬在學校門口擺起地攤賣玩具,這個羞怯的男孩常常坐一上午都張不開嘴吆喝一聲,后來,大姐建議他出去找工作,而侯鵬則希望繼續創作,他們爆發了激烈的爭吵。侯鵬砸了所有的玩具,大姐扭頭沉默,這時,母親說話了:“回村里寫吧,媽支持你,家里有地還養著羊,再不行媽能養活你。”
從大姐家回到石灣村,侯鵬潛心投入創作,他的《九陰神醫》在網站上的閱讀量越來越高,“拓跋小妖”的筆名也被置頂,在線更新最熱的時候,有十幾萬名網友同時在線閱讀,還有不少人給侯鵬發私信,“書里那個治病的藥方,能給我用嗎?”
原來,侯鵬在創作《九陰神醫》時,加入了自己患病期間的真實感受,他也將病中閱讀的《本草綱目》《傷寒雜病論》以及各種偏方融入小說里,侯鵬感謝中醫讓自己恢復健康,他對中醫的敬畏與感恩流淌在作品中。
這個階段,侯鵬跟著賣了家當的母親到包頭打工,他在網絡作家群里認識了女作家姝沐,他們相愛了,這個琴棋書畫皆通的潮汕女孩來到侯鵬身邊,紅袖添香,一盞茶,一炷香,侯鵬在幸福中創作。此時,《九陰神醫》也受到了越來越多粉絲的關注,侯鵬的月收入也漸漸漲到了4500元、7500元……
與低俗作品戰斗,在迎合潮流中成長
在網絡作家的圈子里,寫手們約定俗成地由水平高低被分為了“撲街”“小神”“中神”“大神”“高神”,知名網絡作家唐家三少在2016年第十屆作家榜之網絡作家榜奪魁,個人版稅收入為1.1億元,他被奉為“至高神”。侯鵬寫網絡小說的7年間,完成了從撲街到大神的進階,這7年,他創作了2000多萬字,他的筆名“拓跋小妖”也有了一定的辨識度和含金量。
當全國500多萬名網絡作家在“撲街”時,侯鵬已經能娶妻生子購車買房了,然而這條看似是捷徑的道路充滿了諸多艱難。網絡小說必須市場化,這意味著創作要迎合粉絲,良莠不齊的作品充斥在各種網站里,寫手們日寫一萬字還不能輕易停止更新,他們全部時間都與電腦為伴,不論成名與否都承擔著巨大的精神壓力。侯鵬說:“我的作品里有1000萬字是‘撲街’的,是為了迎合潮流創作的,但那些經歷也讓我成長,即便是現在,我每天還要寫一萬字,有一次我給父親上墳停止了更新,結果被很多粉絲罵,有一個粉絲說,‘用不用我給你也上墳啊?
侯鵬與記者交談時,妻子姝沐一直在電腦前敲擊鍵盤,這也是他們的常態,兩人各自捧著筆記本電腦寫小說,孩子都兩歲了,這對小夫妻至今都沒有時間去度蜜月。人生就像戰場,對于侯鵬夫婦來說,網絡就是他們的戰場。玄幻小說里的主人公總能獲得平常人真實生活中無法獲得的神功、秘籍以及好運氣,總能戰勝他的對手和命運,但是真實生活里不是每個人都能獲得各種各樣的幫助,侯鵬通過自己的勤奮和努力,一步步走在戰勝自己命運的道路上。
如今,侯鵬還在連載《功夫兵王》,作品中他融入了中國傳統武術,專門邀請武術老師,每一招一式都在現場比劃后才寫進書里,連細節都如此認真。侯鵬對記者說:“網絡小說背后的價值不只是小說本身,還可能會出售影視版權、游戲版權,好作品一定是經得起推敲的作品。”說這話時,侯鵬的眼神里滿是堅定和認真。
人物簡介
侯鵬,筆名拓跋小妖,山西省朔州市人,1992年出生。山西省作家協會山西文學院第五屆簽約作家,朔州市作協會員,掌閱文化APP都市專欄作家,代表作《狼騎軍》《九陰神醫》《功夫兵王》。2014年11月,出版了第一本簡體小說《浪子燕青》。2016年7月3日,《功夫兵王》由臺灣信昌出版社出版繁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