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在職場少有了不起的團結”
艾福里克·坎貝爾(Aifric Campbell)
愛爾蘭女作家艾福里克·坎貝爾(Aifric Campbell)的第三部作品《交易場地》(On The Floor)上周入圍英國2012年度橙橘獎,內容直擊倫敦和香港兩座金融城內的搏殺,聚焦1991年,那個股市大熱卻又危機四伏的年代,并首次把女性置于金融戰場的中心,書名表面上指“交易場地”,實則暗指書中女主角的境遇。《交易場地》已于今年3月初在英國出版。
《交易場地》是一本關于賺錢和冒風險的書,坎貝爾曾在倫敦摩根斯坦利投資銀行工作13年,是一個熟悉金融業的職業作家。
書中,28歲的女主人公都柏林娜·蓋里·茉莉歷經艱辛,得到倫敦施泰納投資銀行的高級職位,拿著85萬英鎊的年薪,可在1991年海灣戰爭爆發后,蓋里的生活發生了變化——她被男友拋棄,被失眠和酗酒纏上,并深陷一場涉及她老板、客戶和前男友的惡意收購事件。更糟的是,此時的她孤立無援,面臨失去一切的深淵。
該書出版后獲得廣泛好評,《英國獨立報》評價說:“女性主義的寫作并不鮮見,但是坎貝爾征服讀者的是她偉大的寫作。《交易場地》講的是發現自身的價值,拒絕做一個司空見慣的可替代品。坎貝爾并不關心女主人公的最終命運,并且承擔風險選擇了這樣一個粗糲、干巴巴、憤世嫉俗、充滿行話又難寫的題材,但是她高超的寫作技巧讓這部小說成為一部偉大的作品。”
英國橙橘文學獎 (Orange Prize for Fiction)上周公布的是初選大名單,共有20部小說入選,其中7部是英國作家作品,來自愛爾蘭的女作家坎貝爾榜上有名。該獎最終評選結果將于5月30日揭曉。
橙橘文學獎是英國惟一一個專門用于獎勵女性作家的小說獎,迄今已有17年歷史,1992年1月經過期刊出版商、評論家、出版社、圖書館員及書商討論決定設立,獎金3萬英鎊,因得到Orange公司贊助而命名,1996年1月公布首屆得獎名單。中國女作家嚴歌苓最喜歡的英文作家瑪麗蓮·羅賓森(Marilynne Robinson)就曾在2009年憑借《回家》獲得過此獎。
近日,坎貝爾在接受英國《衛報》專訪時稱,在創作《交易場地》時,技巧上的挑戰是如何把整個金融世界寫進生活。
“讓每個人都看得懂是一個挑戰”
記者:我是不是喊過你“Africa”(因其名字叫Aifric,與Africa音相似)?
坎貝爾:沒有,我的名字叫“Af-rick”,就像“Africa”,不過沒有“a”音。
記者:1980和1990年代你都在摩根斯坦利工作,并成為第一個交易部門的女性董事總經理。把你的經歷寫進你最新的小說《交易場地》有多難呢?
坎貝爾:寫這本書,技巧上的挑戰是如何把整個金融世界寫進生活,并讓每個人都看得懂。從非金融界的外人角度來看,金融世界難免顯得模糊,但是這個世界其實充滿精彩又體現人性的故事。我最不想寫的就是大壞蛋銀行家和他們拿來當獎杯一樣炫耀的妻子們;同樣,我也不希望書里面充斥著有關金融的技術細節。上世紀90年代初,我就已經利用工作的閑暇時間寫好初稿,但是作為一個作家,當時的我還有很多需要提高的地方,我想按照可行的方法把這本書變成一部出色的文學作品。
記者:這本書的主要人物是1991年一家投資銀行的明星雇員蓋里——“萬男叢中一點紅”。不論是你還是蓋里都在這個男性主導的戰場上取得很大的成功,原因何在?
坎貝爾:關于女性在職場獲得高級職位的討論難免觸及“玻璃天花板”這個問題。認為“所有男人都是混蛋”這個觀點,并不能幫助職場中的女性,也不盡準確。我確定,我獲得提拔的時間確實比男人們長了好幾年,并且我也確定,相較男人,我的收入少了點。但是督促我、提拔我至高位的也是男性管理者。這就是所謂的精英主義。
記者:你怎么看待這場爭論?
坎貝爾:我覺得女性需要這樣問自己——你準備從何時起為付出努力卻未必會有回報的事負責?如果你走進一個報攤去翻翻那些女性雜志——不僅僅是《熱點》(英國八卦雜志兩大龍頭之一),你會發現那里面都是女性告訴女性怎樣過好自己的生活,比如怎么化妝,又或者在辦公室痛哭流涕是否妥當。我覺得這個現象很有趣,女性從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大規模走進職場,但是直到現在她們還需要別人告訴她們怎樣的行為舉止才是妥當的。
記者:《交易場地》里,蓋里列了一份“受人崇拜的女性銀行家守則”,里面有一句是這樣寫的:“用鄙視的態度對待所有的女性同事。”是不是你的經驗告訴你女性在職場中通常不會互相支持對方?
坎貝爾:當時我的工作環境里女性很少,但是我從未發現女性當中有任何了不起的團結,特別是在工作環境里。我不知道其他女性是否這樣認為。有這樣一條約定俗成的規則:作為一個女性,如果你承認自己有野心,你就會被視為“沒有女人味”。
最近,一個電視節目采訪人在愛爾蘭問我:“你一定曾經很男人。”這樣的問題讓我覺得不太愉快。我曾就“野心”問題寫過一篇文章,但是我能找到的惟一一個承認自己有野心的女人是麥當娜。
當《交易場地》被提名橘橙獎時,場面有點亂哄哄,所有來采訪我的女性記者都不約而同地問我:“你曾經有一份你痛恨的工作,現在則有了自己喜歡的工作,你對此有什么感想?”言下之意就是,我一定非常痛恨在一個由男性主導的世界工作。但事實上我并不痛恨這份工作,相反,我熱愛這工作。
“多年的努力工作能夠給寫作后勁”
記者:你在摩根斯坦利工作之初是否曾被詢問是否有結婚或者要小孩的打算?
坎貝爾:正式面試的時候沒被問過,但是幾個月之后當我被轉到交易部門接受一個男性高層面試的時候,他在面試的最后非常隨意地問了我這個問題。正確的回答是什么非常明顯。
這很不像話,但是當時是20世紀80年代。從我的角度來看,我結不結婚生不生小孩根本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但是如果面試的時候我戴著一枚訂婚戒指,我一定不會得到那份工作。
記者:當你三十幾歲有小孩以后,你在孩子出生兩個月以后就重返職場。那么快就選擇回歸,是不是因為有壓力?
坎貝爾:這是我錯誤的決定。我堅持工作到我兒子奧斯卡出生;他出生的那天早晨我還接到一個會議電話,那時正是一年當中的忙季。但是我要強調的是沒有人告訴我非得這樣做,就我個人來說,這是一個錯誤。我身體上還沒有準備好(生孩子)這件事。
記者:之后你罹患產后抑郁癥并在精神科病房待了9周。你何時知道自己得病了?
坎貝爾:我并不知道事情會這樣。奧斯卡出生后的幾周一切都很美好。抑郁的確是很奇怪的東西,它并不馬上把你擊中。我至今都很清楚地記得回到家感覺一切都好,但是我沒法睡覺,我的睡眠被剝奪了。事后我才發現事態的嚴重性。事先我并不知道產后抑郁癥的存在。
記者:是什么引發了你的辭職并決意成為一個職業作家?
坎貝爾:產后抑郁會帶來非常多的罪惡感;你會覺得你辜負了周圍的所有人,特別是你的孩子。
但是我的一個醫生說:“你活到30歲都沒有抑郁過,你做了許多富有挑戰性的事,所以不要從現在開始改變你的人生故事。”在醫學界,很多人會說:“不要再接受新的挑戰了。”這對我來說將是最糟糕的事。
記者:投資銀行和成為作家之間有什么聯系嗎?
坎貝爾:這些之間有內在的聯系。多年的努力工作能夠給你后勁。要寫書,你必須有輕微的強迫癥,因為沒有人需要你去寫一部小說,而寫一部你自己想看的小說要花費無數個小時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