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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格吉勒圖:神奇的“呼麥”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5年12月18日11:56 來源:中國青年報 吳曉東
     胡格吉勒圖在表演。資料圖片 胡格吉勒圖在表演。資料圖片

      央視7集人文紀錄片《傳承》開播前,胡格吉勒圖已經在熒屏下展示了一把呼麥的神奇。作為這一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他在麥克風前一嗓子震驚了看片會全場,低沉而又極有穿透力的聲音絲毫不需要借助電子音效的幫助,低如瀑布怒吼,直沖而下,高如蒼鷹飛鳴,悠揚致遠——來自大自然的呼麥,原本就是不插電的演唱藝術。

      55歲的胡格吉勒圖,現任內蒙古呼麥協會會長,是著名的蒙古族呼麥演唱家。從1999年開始拜蒙古國呼麥大師巴特爾·敖都蘇榮為師學唱呼麥,到現在身為內蒙古非物質文化遺產呼麥項目代表性傳承人,他親手帶出的學生已有500多人。“蒙古族的呼麥是來自喉底的聲音,是紀念先祖的聲音,是綁定歷史的聲音。它可以瞬間從山頂降到河谷,再從河谷升至山頂。”胡格吉勒圖說,作為一個蒙古族人,我有責任將我們的民族音樂傳承發揚光大。

      “半路出家”學呼麥

      作為蒙古族古老的民族歌唱形式,呼麥純粹利用人的發聲器官,同時唱出兩三個聲部,形成罕見的多聲部形態,是世界上頗為少見的“喉音藝術”,被譽為“蒙古族民間音樂的活化石”。呼麥主要流傳于中國的內蒙古和新疆,蒙古國的西部和俄羅斯的圖瓦等蒙古族聚居區,各自具有不同的風格與特點,相互影響,相互交融。因為種種原因,呼麥在內蒙古草原一度失傳,直到20世紀八九十年代,隨著中國對外文化交流不斷擴大,與周邊國家的交流日益頻繁,才使得呼麥這一古老的演唱藝術重新回到內蒙古草原。

      1996年,一個偶然的機會,胡格吉勒圖參加了在澳大利亞舉辦的奧林匹克合唱比賽。在賽后的記者招待會上,有人介紹了蒙古族的兩種傳統音樂:馬頭琴和長調。這時,臺下的一位外國記者站起來用不太標準的中文說,還有呼麥,你們為什么沒說?“當時在場的有那么多人,竟然沒有一個能唱呼麥。作為一個蒙古族的音樂人,連本民族的文化瑰寶都不能傳承,真的是非常遺憾。”回國后,胡格吉勒圖開始四處找資料,自己練習呼麥,“但這是一個很專業的藝術,在沒有老師指導的情況下根本摸不清門道,一開始基本上就是自己唱自己享受”。

      1999年,胡格吉勒圖拜蒙古國呼麥大師巴特爾·敖都蘇榮為師,開始真正系統地學唱呼麥。這一年,胡格吉勒圖已經39歲了。“剛開始學習不久,我的嗓子就失聲了。老師說,這是我唱呼麥的方法有問題。那時候音樂界有一種說法,搞聲樂的人不能學呼麥,因為那樣會壞了嗓子,如果學不成最終歌也唱不成。團里的領導也極力反對,因為合唱團只有3個男低音,要是唱壞了嗓子會直接影響全團的演出。”胡格吉勒圖說,當初能堅持下來,還是想要唱好呼麥的想法太強烈,幸好沒多久嗓子開始恢復了。

      胡格吉勒圖當時在蒙古族青年合唱團唱無伴奏合唱,在學呼麥之前他已唱了18年男低音。“半路出家”學呼麥,難度可想而知。從2000年到2002年,他每年都會參加兩次為期3個月的培訓,按照老師的要求完成了1200小時的練習,而更多的鍛煉還是來自各種演出實踐。

      2001年年初,在隨蒙古族青年合唱團赴德國參加亞太地區中國藝術周活動中,胡格吉勒圖擔任呼麥領唱,一“呼”驚人,開始嶄露頭角;同年11月,在北京舉行的第四屆亞洲藝術節閉幕式《生命的呼喚》音樂會中,他擔任呼麥領唱,再露鋒芒。

      終于,胡格吉勒圖迎來了第一次獨自登臺表演呼麥的機會,那是2002年內蒙古春節晚會。收到春晚導演的邀請時,離晚會錄制只有7天了。沒有新歌,又不想放棄這個機會,因為苦苦學了4年多,還沒有檢驗過自己,胡格吉勒圖于是找到了草原著名作曲家恩克巴雅爾。知道他的來意后,恩克巴雅爾立刻幫著作曲、配器、錄音,3天3夜后新歌《天駒》出爐了,這首歌在當年的內蒙古春晚上一炮打響。

      “這種聲音肯定是從遠方傳來的”

      在學習呼麥的幾年當中,胡格吉勒圖幾乎花光了自己的所有積蓄。“那個時候,我每天什么都不想,就想著學好、唱好呼麥。有時在單位的琴房一練就是五六個小時。同事們都說,這家伙瘋了,中邪了。”胡格吉勒圖告訴記者,呼麥唱法是在特殊的地域條件和生產、生活方式下產生的,追溯起來應該有2600多年的歷史。“搞聲樂的人都知道,平時唱歌,每個人只能用高音、中音或者低音一種發音方法,而呼麥則可以一聲多音,除了高音、中音、低音,還有顫音、哨音、鼻音等和聲。”胡格吉勒圖說,作為一種歌唱藝術,呼麥既可一人演唱,也可多人演唱。蒙古族人形象地稱之為“人聲馬頭琴”,音樂界人士以“天籟之聲”形容呼麥,形容這種唱法是“高如登蒼穹之顛,低如下瀚海之底,寬如于大地之邊”。

      讓胡格吉勒圖如此癡迷的,正是呼麥的這分神奇。

      很多人聽了呼麥以后都有一種感覺:“這種聲音肯定是從遠方傳來的。”

      “呼麥之所以能讓人有這樣的感覺,源于其獨特的發聲方式和歷史淵源。呼麥可以同時發出兩個聲部或3個聲部的聲音,巧妙地運用重低音或者超重低音加上嘹亮的哨聲表現作品。”胡格吉勒圖告訴記者,呼麥里的低音是很低很亮的一種音色,需要表演者運用閉氣技巧,使氣息猛烈沖擊聲帶,發出比一般人大10倍的氣泡音。在此基礎上,還要巧妙地調節口腔共鳴,強化和集中泛音,唱出一個或幾個透明清亮、帶有金屬聲的高音聲部,獲得無比美妙的聲音效果。

      當人們聽到呼麥歌唱家們渾厚圓潤的聲音,總能被它那聲如洪鐘、源起大地的自然感折服,這種超低音效果也是絕大多數男低音或女低音所不能達到的。難怪呼麥能和長調、馬頭琴并稱為“草原文化三寶”,成為蒙古族最典型、最有代表性的文化表現形式。如今,呼麥藝術不僅轟動國際樂壇,同時也引起世界各國社會學、人類學、歷史學、文化藝術學等領域專家學者的極大興趣和普遍關注,更為民族音樂學家、聲樂界專家學者高度重視。

      “關于呼麥的產生,有一種說法是蒙古族古代先民在深山中狩獵時模仿大自然的各種聲音,遂即產生了呼麥。呼麥的內容歸納起來有描述風景的、表現各種野獸形象的、贊美駿馬和草原的等。從音樂風格來說,呼麥以短調作品為主,但也能演唱些簡短的長調歌曲。”胡格吉勒圖說。

      呼麥中有一首歌叫《天上的風》,歌詞大意是:天上的風啊永遠不會停,世間的人啊生命難久存,誰也沒喝過長生的甘泉,珍惜此生讓我們去努力吧!“這些古老的蒙古族民歌,它會帶給你對歷史的懷念,對現實的思索。歌中蘊含的哲理能讓浮躁的現代人心靜。”胡格吉勒圖最喜歡演唱的呼麥還有《四歲的海騮馬》和《牧歌》。“《四歲的海騮馬》是一首很古老并且沒有歌詞的蒙古族民歌,起初是用長調表現的,但是用呼麥演唱則更能突出這首曲子的意境;而《牧歌》則體現出內蒙古大草原的遼闊與壯美,同樣是一首沁人心脾的曲子。”胡格吉勒圖說。

      “唱呼麥不像唱合唱或者獨唱,上臺前必須先把基本音找準,找不準的話所有聲部就都找不到了。基本音找不準,是呼麥表演者的一大忌。”胡格吉勒圖說,在唱呼麥之前的5分鐘內最好不要多說話,要深呼吸,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演唱的曲子上。

      “我有責任將民族音樂發揚光大”

      呼麥興盛的時候,在錫林浩特市和阿巴嘎旗等地的草原,隨便到哪一個蘇木(鄉),甚至嘎查(村),都可以找到在當地有影響的呼麥歌手,在內蒙古全區有影響的呼麥歌手也不在少數。隨著草原自然生態、生產生活方式發生巨大變化,草原的文化生態也發生了很大變化,包括呼麥在內的一些傳統民歌失去了生存基礎和演唱環境,能夠擔負起呼麥傳承人重任的歌手少之又少。

      為了讓呼麥藝術重新回到內蒙古草原的懷抱,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內蒙古藝術界有志之士通過“請進來”“走出去”等各種途徑學習呼麥藝術,而呼麥真正在內蒙古草原“重見天日”是在2006年。這一年,蒙古族呼麥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同年,央視青年歌手大獎賽破天荒新增了原生態組別,當時安達組合憑借呼麥演唱取得了全國第三的好成績。此后,呼麥這一音樂化石開始“復活”,并日漸顯現出無窮的魅力,包括昂沁組合、奈熱組合、扎木契組合、蒙古利亞女子組合不斷活躍在世界呼麥的舞臺上,并屢獲大獎,學習呼麥的熱情在內蒙古草原高漲。

      “全世界都在學呼麥,作為一個蒙古族人,我更有責任將我們的民族音樂學習傳承與發揚光大,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2006年,胡格吉勒圖籌錢成立了內蒙古呼麥協會。為了使古老的呼麥藝術后繼有人,現在,內蒙古呼麥協會每年都要定期組織呼麥培訓班、呼麥大賽等,還設立了金鷹呼麥網,很多呼麥愛好者注冊了會員,不但可以在網站上和老師進行交流,還能夠了解更多的呼麥信息。

      2008年,胡格吉勒圖被命名為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呼麥項目代表性傳承人。這一年,胡格吉勒圖的第一張呼麥專輯《天籟之音》出版了,專輯收入了《天駒》《成吉思汗頌》等近30首呼麥經典,這也在他后來的教學過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沒有經費和教學場地,胡格吉勒圖就在家里教,“來一個教一個,學生特別多的那年還累得住了院”。從2002年至今,胡格吉勒圖已經教過500多個學生,其中有拉馬頭琴的、跳舞的、搞戲劇的,甚至有牧民、警察,各行各業,學呼麥的目的也大不相同,有的純粹是愛好,有的是為了搞研究,有的重在挑戰的體驗,有的覺得作為蒙古族必須掌握這一技能……

      “呼麥的唱法有12種,要想成為一個真正的呼麥演唱者,有4種基礎唱法是必須會的,可是現在有些人學點皮毛后就開始演唱,這是讓我很擔心的事。我曾經在飛機上聽到有乘客說:‘內蒙古的呼麥演唱得不怎么樣,呼麥也不太好聽’,那是他沒有聽到過真的呼麥。”胡格吉勒圖說,現在內蒙古已經有一兩千個呼麥選手,自己的學生的學生都出來了,但能像自己當年那樣沉下心來一學就是四五年的卻很少。在他看來,傳承呼麥要從科學的角度去教和學,走了樣兒的傳承不是真的傳承。

      2009年10月1日,中國蒙古族呼麥成功入選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隨著內蒙古旅游業的發展,草原深處的“天籟之音”呼麥被越來越多的人熟知和接受,有人還專程坐飛機來聽呼麥。胡格吉勒圖最大的心愿就是盡快成立一個呼麥培訓中心,改變現在小作坊式的一對一的教學。“呼麥跟聲樂不一樣,它的氣息用得太厲害。我已經55歲了,估計再唱幾年就唱不動了。”胡格吉勒圖說,今天開始培養一個學生,也要5年后才能出成果,“我們等不了了”。

      這幾年,從國家到社會各個層面,對非遺有了前所未有的重視,但讓胡格吉勒圖遺憾的是,自己的學生中年輕人寥寥無幾,兒子12歲的時候跟他一起學過呼麥,后來也沒能堅持下去。

      胡格吉勒圖認為,在竭力保留原生態呼麥的同時,可以借助藍調、搖滾等形式,在古老的呼麥中融入現代元素,如圖瓦就有“搖滾呼麥”,又如騰格爾的草原歌曲也有長調、呼麥的影子,他自己的3張呼麥專輯里也做過相應的嘗試。事實證明,流行元素和民族元素的適當融合,對于呼麥的傳承十分有益,“沒有這些現代音樂元素,對年輕人不會有太大的吸引力。”胡格吉勒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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