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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筆畫大家吳光宇出身于家境殷實的大姓家族,吳氏北遷居京,傳承幾代,在清末民國時期形成大族,生活富足安逸且文化底蘊深厚,所以吳氏一門中有吳鏡汀與吳光宇兄弟兩人從藝,并且都成為了京華畫壇的大家,這也是文脈積淀的結果。與兄吳鏡汀專攻寫意山水不同,吳光宇選擇了工筆重彩人物畫,并終其一生傾力從事,創作出了被寫進畫史的重要作品如《吹簫引鳳》 《荀灌娘救父》《淝水之戰》以及連環畫作品《張羽煮!返,其畫作在民間廣為流傳,吳光宇本人也成為新中國畫史上不可忘卻的工筆畫之一家。
傳統工筆人物畫以歷史故事題材為主,取材很少觸及現實生活,但是自有一套格法技術傳承延續,也有著深厚的民間欣賞基礎,在民國時期頗受歡迎,所以余緒不絕,從事者不乏其人。吳光宇早年師承于北派工筆人物畫巨擘徐燕蓀,并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逐漸自成一家,名著京派畫壇,遂與兄吳鏡汀開課授徒,后又應聘任教于京華美術學院與國立北平藝專。新中國成立之后吳光宇也曾一度改畫過年畫和連環畫,但是所作并不多。1957年北京中國畫院成立之后,他被國家文化部聘為畫院畫師,遂又全心回歸到自己的領域。
從事傳統工筆人物畫創作首先要觀摩歷代名跡,接受格法傳承,這方面吳光宇受業于其師徐燕蓀,打下了堅實的線描筆法基礎和造型功夫,同時吳光宇的工筆人物畫藝術淵源又不僅僅集中在法書名畫的觀摩和臨寫上,他還有著更加豐富和多元的傳統文化滋養。其本人雅好京劇昆曲,醉心古董鑒藏,精于花鳥魚蟲,這些雅好營造了一個具體而感性的文化環境,吳光宇終其一生樂此不疲,構成了他畫外生活的一個重要部分。他以此來陶冶性情,涵養人格,并從中汲取養素,裨益自己的畫藝,這才有了他筆下古典與唯美的藝術世界。
吳氏家族經濟充裕,門風雍容優雅,自祖父輩起家人就喜好戲曲,且成了家風,一直持序影響了幾代人學戲票戲,他們家里就置備有戲曲服裝和道具。到了吳光宇這一輩仍然風氣不衰,且吳鏡汀、吳光宇兄弟邀約同好,經常組織曲會雅集,形成了一個小圈子,參與者都是具有傳統文化情結的遺民雅士,其中包括張伯駒、俞平伯、馬伯逸等名流,再加上畫界大家徐燕蓀、陳緣督諸君,蔚成大觀。他們或者舉辦堂會或者同道玩票,絲竹管弦、才子佳人,眾人觀演京劇與昆曲,笑看古今興亡,細賞聚散離合,形成一個亦真亦幻的古典文化環境。吳光宇沉浸于其中、揣摩品味,他筆下所描繪的許多傳統工筆仕女其實就是他所觀摩的戲曲人物,其中的從容神情與典雅意味,戲畫一理,戲曲愛好潛移默化地滋養著吳光宇的繪畫。
吳光宇對于戲曲的鐘愛與借鑒還不僅僅體現在形而上的宏觀層面,他還進一步研究戲曲人物的手法指法、身段造型,考證古代的服飾發型以及器物風俗等,因為工筆畫也涉及到這些文化制度。在工筆人物畫的創作之中,吳光宇還不滿足于傳統的畫譜和粉本因襲,他自創形象,并經常請家人做模特。女兒吳維寶此時正值十幾歲,也喜好戲曲,參加了戲曲研究社,具有一定的戲曲表演功底,她就經常為父親作模特,穿上戲裝擺出姿勢,吳光宇揣摩品味,力求把戲劇的神韻與精粹也吸收到自己的繪畫之中,他筆下的許多藝術形象都帶有女兒的影子。吳光宇對于戲曲人物的研究很深,以至于當年中央戲劇學院派遣了一位負責給演員化妝的工作人員找到吳光宇,向他學習仕女人物臉譜的化妝和敷彩。
工筆花鳥畫家往往同時還要是個博物學家,因為要明白動植物的結構形態與生理機制,工筆人物畫家則除了研究文化典制之外,往往還需要用文玩花鳥來為人物配景并做道具,所以同樣也要研究古代器物以及自然界的花鳥魚蟲,吳光宇即是如此,他除了愛好戲曲之外還喜古董鑒藏以及花木盆景,他家里陳設很是講究,件套配置齊全,他尤其喜好購藏做工精良、鑲嵌花飾的紅木家具。在其間布置文玩古董,點綴松石盆景,尤其是在他的畫室里,窗臺案頭經常放置梅花與松石盆景,造型、用盆和器座都有講究,且都隨著時令的變換而不停更換,他經常物色春蘭夏荷、秋菊冬梅等花季卉木,數量之多,幾至堆積。他的客廳書房與畫室庭院陳設氣息優雅,娛情悅性,吸引了不少好友往觀,著名工筆畫家劉凌滄就經常來訪,寫意花鳥畫家郭味蕖也專到吳宅賞梅,所以吳光宇的雅居里經常名流云集、高朋滿座,一時名士風流萃集吳門。
吳光宇的雅好背后是有經濟支撐的,一方面是祖上遺傳的家產,另一方面就是他的工作收入。在新中國成立之后,很多的傳統畫家都因為自己的作品沒有了書畫市場,而轉向了繪制連環畫和年畫來謀取生計。新中國成立之后,很多古裝人物畫家都轉移到了人民美術出版社改行搞連環畫創作,因為當時每冊稿費高達兩千元。但是吳光宇家底豐厚,不用為衣食著忙,所以他用不著、也不樂意改變自己的藝術探索方向,因此他很少畫連環畫,依舊潛心于古裝人物,所以吳光宇的連環畫作品不多,這是個例外。后來吳光宇又進入了北京畫院,每個月的工資是兩百塊錢,此外還按月發給一百元的車馬費,再加上偶爾接點連環畫稿件,這在當時已經是很高的收入了。但是吳光宇因為喜好花木蟲鳥,他便都把自己的工資花在這上面,用今天的話說,他是個玩家。
另外吳光宇還擅長養蟲喂鳥,其中包括蛐蛐蟈蟈、鸚鵡八哥,尤其是對鷯哥,他情有獨鐘。養蛐蛐他很是講究,盛裝蛐蛐的葫蘆蓋子必須要用象牙制的。另外還有各種毛色的名貴鸚鵡,朋友送的加上自己買的,數量之多,以至于要專門騰出了一間大房子來飼養。喂養多年的鷯哥逐漸老了,他就再買一只小的,放在一起喂養,讓大鳥教習小鳥,這樣形成傳統、日益精熟,如此一直延續了四代。吳光宇精心喂養的鷯哥,經過調教能夠說20多句話,包括英語與俄語,音色腔調惟妙惟肖,能十分逼真地模仿他的咳嗽聲,吳光宇養鳥可謂行家,也可見其雅興。上世紀60年代,吳光宇還經人介紹結識了知音云南省某領導,此人喜好吳光宇的仕女人物畫,他邀請吳光宇到云南采風游歷,又為吳先生送來不少的南國名貴花木和珍禽異獸,他的雅玩世界更添幽奇逸興;其中就包括兩只孔雀,吳光宇非常高興,就在家里專門搭建了一個小房舍喂養,但是因為孔雀叫聲很大,往往驚動四鄰,以至于他的妻子不得不經常向鄰居們道歉。
吳光宇的雅好可謂涉獵廣泛且習之彌篤,但這不是追求奢華,更不是玩物喪志,而完全是傳統的文人情結和畫家情懷,是其精神生活需要。一方面是他用來觀察寫生動植物,熟悉研究其生活習性,補益繪事;另外也是為了陶冶性情,這是從事傳統工筆人物畫這一題材的畫家們深入生活的一種特殊方式——他們畢竟生活在現實之外的歷史時空和自然景觀之中,這種滿眼花鳥魚蟲的優雅景觀,營造了一個生機盎然、文化氣息濃郁的創作環境,這種自然景觀與生活情趣的陶冶和濡染,無形之中滋養陶冶著藝術家的氣質和個性,也才有他筆下古雅雍容的氣息格調與唯美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