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詩歌的快樂

　　對詩歌的了解是從課本里的古詩詞開始的，直到高中畢業，我一直喜歡看中國古典詩詞，后來又讀了一些外國詩人的經典作品。如果說我從唐詩宋詞中讀到了意境悠遠的中國歷史文化長卷，那么我從外國詩人的作品中漸漸解讀出人生、愛情以及偉大的哲學思緒。因此這些有靈有魂的東西開始占據我的內心空間，我漸漸對自我以外的世界，包括人類以及宇宙空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常常思考我們與宇宙、星辰，與草原湖泊、大漠戈壁，甚至與貧窮落后之間的關系。經過一段時間天馬行空的想象與思考之后，我逐漸抽身回到硬朗而真實的現實生活之中。

　　在我還在學校教書的那些日子里，我讀到一個臺灣小朋友的兩句詩：“媽媽是一杯美酒，爸爸喝一口就醉了。”它對我產生了真實的影響，使我開始從自己所熟悉的生活中尋找著一切問題的答案。我覺得，在我們的地球上，無論是原始部落或者是城市化社會，白人或者黑人，富豪或者流浪漢，自由自在地快樂生活是共同的追求。可以說，對于生存、生活本身，人類總是會給予最大程度的重視，不斷地加以思考。甚至，人們會把自己未知的事物和世界轉換成一種幻想、夢幻，甚至是信仰或圖騰。

　　再后來，我在無意中讀到了一些維吾爾族詩人的作品。這些讓人耳目一新的詩作讓我體會到了之前所不熟悉的詩歌世界。我很興奮，并試圖選譯一些我認為優秀的作品。

　　有一天，我正在辦公室里埋頭翻譯我喜歡的幾首詩，這完全是一種無意識的自娛自樂，沒想要做什么。課間，一位同事下課后回到辦公室，把教案放在桌上后，見我在忙乎，便好奇地問我在做什么。我告訴她，我在翻譯維吾爾族詩人的作品。她驚愕地望著我問，你們維吾爾族都有哪些詩人？我驚愕了，因為連我自己都不曉得……從那以后，我便一頭扎進了維吾爾族的詩歌海洋里，這一游便是整整17年。

　　再后來，我通過文學，通過新疆的山水，了解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每個民族。他們都是一首首絢麗多彩且無比曼妙的詩歌，是一部部歷史滄桑、道路曲折而無比狂野的人間敘事。他們或在塔里木流域辛勤耕耘，在春夏季節吟唱木卡姆；或在阿勒泰草原上裝飾他們的氈房，在響滿民歌的溪流旁飲馬；或在博巴兩州的大草原上，讓深藏在長袍袖筒里的手舞動馬頭琴的長弓，好似開弓放箭，讓江格爾傳奇似波如浪，蕩漾在賽里木湖面；或在阿克奇的原野上送冬迎春，用純香的駝奶酒，用瑪納斯的故事和韻律醉倒群山；抑或在帕米爾群山間，用夕陽點燃他們的篝火，讓鷹的叫聲在天空盤旋起落，用蔑視蒼穹的舞蹈，告訴你什么是夢幻……他們告訴你什么是新疆、什么是戈壁原野、什么是大漠情懷、什么是熱土與生活，這難道不是與江南的小橋流水人家形成鮮明對比的呼應嗎？我沒有理由不熱愛這片土地、不熱愛他們的詩歌。

　　于是，我一直堅實地守在這些詩泉歌湖的身邊，情真意切地翻譯那些小小精靈，就像剝去巴達木的硬殼，把甜仁獻出來一樣，讓這片土地以外的人們也品味一下這邊風景的甘甜。

　　這些年來，我翻譯了維吾爾、哈薩克、蒙古、柯爾克孜、烏孜別克、塔吉克、東鄉等許多民族的詩歌，因為這里的少數民族詩人大多用原汁原味的母語在創作，而我的使命就是盡可能鮮活地將之翻譯出來，奉獻給更多的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