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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的7月19日,國畫大師乍啟典駕鶴西去。在淄博榮寶齋乍啟典藝術(shù)研究中心展廳,我肅立于他的作品前,深切懷念這位為我國的書畫藝術(shù)作出了卓越貢獻的長者。
乍啟典先生(1922—2011),字徽五,號魯北一民。淄博高青縣人。少時家貧,僅讀2年私塾,4年小學。他小時即喜愛繪畫,并得到戴紫階和郭書年兩位書畫名師的點撥;隨父做木工活時,精研細摩鏤刻雕花技藝,在他的手下,花鳥魚蟲、亭榭山水栩栩如生,初步展現(xiàn)出他的藝術(shù)天賦。
解放后,他的藝術(shù)潛質(zhì)在工作中進一步嶄露出來,在惠民(今濱州)淄博及周邊地區(qū)留下了數(shù)不清的傳世作品,至今保存完好的黃河大橋浮雕和中共淄博市委辦公樓浮雕就是由先生創(chuàng)意設(shè)計的。市委辦公樓現(xiàn)為市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浮雕位于門廳外墻上方,由六幅作品組成,國徽、紅旗、華表、鋼花、齒輪、麥穗、鐵鍬、車輪、彩帶等,層次分明,左右對稱,質(zhì)感強烈,與整幢大樓渾然一體,體現(xiàn)了鮮明的時代特色。中青年時期,他的書畫創(chuàng)作更加成熟,1965年他創(chuàng)作的《道旭渡口拖運忙》和《銀山朝暉》兩幅國畫被選送參加全國第四屆美展,引起強烈反響。傅抱石、程十發(fā)、方增先、亞明等觀后大加贊賞,稱贊他的作品傳統(tǒng)功力雄厚,構(gòu)圖賦色渾然天成,獨樹一幟。2002年11月,他的國畫《激浪》參加了由中國美院、中央美院等中國八大美院共同舉辦的特邀展。畫中雄鷹矯健威武,勇猛剛毅,凌空展翅,目光如電。兩只利爪,一只前伸,銳利無比;一只蜷曲,蓄勢待發(fā)。雄鷹俯沖如風馳電掣,掀起的海浪沖撞礁石,卷起千堆雪。
晚年,乍啟典的創(chuàng)作更是爐火純青,“一生苦學,終成大器”(季羨林語),謝春彥稱乍啟典與齊白石為“畫壇雙絕”。2001年在中國美術(shù)館舉辦個人畫展,他的丈六匹的《水墨芭蕉》被歐陽中石贊為“鴻篇之巨制”。其作品還多次作為國禮贈與外國元首及友人,并被故宮、中國博物館、中央文史館收藏。2002年1月,他創(chuàng)作的《蝴蝶蘭》被時任國家主席江澤民作為國禮贈與約旦國王阿卜杜拉二世陛下;丈六匹巨幅《松鶴圖》懸掛在全國政協(xié)禮堂正廳;《松鼠》被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印制成賀年卡封面,贈送給世界各國政要。
乍啟典先生和我家是世交,論起來是我的長輩,在德操方面是我的楷模,在藝術(shù)上是我的導師,對我產(chǎn)生過無以言表的潛移默化的影響。1987年我第一次拜會先生時,他還住在黃河岸邊的一幢平房里。房中最大的家具就是他用來作畫的大案板,墻上掛著一幅書法和一幅畫。書法作品是曾擔任過中共山東省委第一書記、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第一任主席舒同寫的。畫是一幅《白菜圖》,簡單樸素,清白立顯,分明是他淳樸生活的素描。
畫如其人。從先生的畫中,我們看到的是一個珍惜生命、熱愛生活的人,一個對他人、對社會、對民族有著責任感的人,一個在藝術(shù)的天地里自強不息、孜孜以求、奮勇登攀的人。生活就是他創(chuàng)作的源泉,一人一物,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魚一蟲,借助他的靈感慧眼、巧妙構(gòu)思和筆墨功力,總能給人以超凡脫俗的驚嘆。他筆下的人物,個性鮮明,呼之欲出,《食鬼進士鐘馗》屹立如山,氣貫長虹,負手怒視,威猛神勇;他筆下的山水,大氣磅礴,橫亙千古,《幽谷遺翠》滿目青山、古木滄桑、石徑蜿蜒、古塔欲語;他筆下的草木,靈氣飄逸,仙氣環(huán)繞,《紫藤》色彩紛呈、如夢如幻、清新淡雅、詩意盎然;他筆下的魚蟲,靈動飛躍,形神兼?zhèn)洌遏~樂圖》中的魚,似與不似,動與不動,用墨濃淡疏密, 著色畫龍點睛。大自然的生命,在先生的筆下,那么可愛,那么令人心馳神往。博采眾長,師古而不泥古,求真而不媚俗,他對人生的熱愛與體味,對美好生活的追求與喜悅,都蘊藏在其畫作中。歐陽中石先生讀乍啟典的作品后感慨不已,贊曰:“大家妙筆趣無窮,一似天來造化工。綠蔓朱籬支草木,青檀碧水逗魚蟲。隨心點染長青色,著意追求盛事風。莫笑年增心不老,不凋不謝老來紅。”
齊白石弟子、畫家許麟廬曾這樣評價乍啟典的畫:“乍啟典作畫,看似粗疏的隨意揮灑,實則處處深藏苦心經(jīng)營。哪怕一筆一畫,都包含著深邃的立意、豐厚的含蘊,因此他的作品品位很高,非一般媚俗淺近之作可比。”1988年,乍啟典贈與山東藝術(shù)學院一幅名為《凌波異彩》的作品,畫面上的荷花挺拔卓立,清新高雅,生機勃發(fā),傲視無極,抒發(fā)了他高潔的情懷、不凡的抱負、人生的哲思、獨立的人格。冰清玉潔,出污泥而不染,處亂世而不驚,正是他追求別樣風采的真實寫照。2003年遷入濟南新居后,他心情非常好,創(chuàng)作了一套堪稱其得意之作的《六條屏》。這套畫整體布局嚴謹,構(gòu)圖巧妙,清雅多姿,詩書畫印俱佳,先生自稱是“最為滿意的作品”。國家級書畫鑒定專家齊淵品鑒:“乍老的這套六條屏,不管放到中國歷史的什么朝代來看,都是精品之作,與哪個朝代的畫家相比,也不遜色!” 《六條屏》的左右是一副對聯(lián)“石壁掛藤通篆意,桐蔭滴露聽琴聲”。畫家描繪的是一種什么樣的意境啊!石壁上散掛著的藤條似一個個篆字表達著意境,而遮天蔽日的桐樹滴落下來的露珠敲在石板上似琴聲叮咚奏鳴,真是美妙無窮。中間四幅圖,第一幅“一剪梅前一放翁”,第二幅“嚴寒識盤松”,第三幅“竹有君子之風”,第四幅是蘭花“君子之潔置之以榮”。梅花和盤松,在嚴寒時方顯出其錚錚鐵骨的本色;竹子和蘭花,自是高潔高貴的象征。先生的高雅情懷不言而喻。
先生作畫給我的印象,是他善于發(fā)現(xiàn),不循規(guī)蹈矩,擅畫古人沒畫過、今人也不曾畫的東西。他畫了無數(shù)的畫,出手即精品,沒有一張是廢品。胸有成竹,下筆有神,一筆生兩筆,兩筆生三筆,三筆生萬筆,筆筆生發(fā),隨心所欲,得心應手。啟功先生曾贊譽他的作品是“大家之風,大樸大美!”先生的藝術(shù)成就,得益于他深深地扎根于中華民族文化的沃土中,得益于他窮其畢生精力而不懈的追求中,得益于他對松梅竹蘭品行的追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