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與青春的交響

　　近代以來，中國一直有一個夢，這個夢，大到民族、國家、軍隊，小到具體的個人，這個夢，用一個字概括就是——強。具體講，是國家強大、民族強盛、軍隊強悍、民族富強、個人自強。這樣一個夢所從何來？因為我們曾經強過，因為我們近代又由強到弱，因為弱，我們挨過打，受過欺凌，所以無論從國家角度還是個人角度，我們有著強烈的對于“強”的渴望。傅寧軍的《淬火青春——大學生從軍報告》一書寫到了這個夢，并用具體人的細節描寫將強國夢、強軍夢以及年輕人的青春階段個人的自強不息聯系起來，演繹了一場關于國家民族軍隊的大夢與個體生命價值實現的夢的交響，其主體樂章譜奏的是60年代、70年代、80年代出生的年輕大學生如何在軍隊的集體中鍛造青春的故事。我以為，這部書其實意在勾勒一代青年的精神狀態，雖然從軍的大學生只是廣大大學生中的一小部分，但作者可謂窺一斑而知全豹，他的更深的寫作立意在于，對這一代青年的精神狀態、對改革開放30年來受教育成長起來的青年人的精神狀態完成一個深入的解讀，這個經過調查采訪而來的解讀，可能從一個側面糾正了長期以來社會上對于“70后”、“80后”一代人的某種誤讀。我想，從這個意義來理解這本書的價值和它所傳達的價值觀，我們才不會將它只認作是某一個單項群體的精神報告，我們才可從中看出這個時代的青年已具備和所應具備的風貌，從而不低估這部以專項報告面目出現的文學寫作的價值。

　　實際上，書中所寫的這些青年，他們從大學生到軍人的轉變，從校園到軍營，就個體而言面臨著諸如角色的轉換、人格的歷練、青春期的成長、心理的成熟，以及融入另一個群體的具體困難，書中不回避這些困難的具體性和大學生面臨一種新的人際關系時的不適與調適中的種種困惑，有許多情境也是我們可以想見的，比如大學生從校園這種相對來講非常自由的環境，到軍營這樣一種有嚴謹作風、嚴明紀律的相對約束的環境，不適是必然的，作者寫到部隊對個人嚴格的訓練有一個細節，特種兵訓練許多人都堅持不下來，一天只睡兩個半小時，所有時間都在行軍和訓練，而且是挑戰一個人生理、心理極限的高強度訓練，在這個過程當中人所承受的壓力和考驗已經不只是體能上的，而是全身心的考驗。這一章節寫得非常好，如果用交響曲結構的話，這一樂章只能用“淬火”來命名。

　　當然，這一青春交響曲最讓我感動的是對于愛情的協奏，我愿意將之稱作是第三樂章。如果用一個主題詞命名的話，我以為應該稱之為“犧牲”。如果沒有這樣一個部分，如果沒有全書第四章的書寫，可能這部書的面貌就會過于單一，這部交響曲的調子就會過于高亢，而缺乏與青春激情并行共在的青春柔情，而青春本身就不可能真實和完整。我舉兩個例子，第一個，賀霖和崔穎的故事，兩個人相識于天安門廣場升旗儀式，時間是2003年9月30日，國慶54周年前夕，由此兩個素不相識的男女青年展開了長達7年的戀愛，賀霖清華大學研究生畢業后來到了東南沿海部隊，崔穎放棄了留京的工作機會，一直跟著他，直到去廈門電視臺應聘，從一個實習生做起。2010年2月10日，兩人相戀7年后結婚，這種愛情確實是在我們這個時代真切發生的，7年的戀愛，兩個人從同一座城市到不同的兩地，又最后走到一起，愛情結出了果實，這個過程是非常感人的，當事人經歷了很多煩惱苦痛，但兩個人還是非常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讓人深感欣慰。另一個故事，蕭黎和雨涵的故事，這兩個大學生一個來自小鎮，一個是城市出生，兩人談了8年戀愛，但是最后為什么要終止愛？我覺得這也是一種犧牲，前面說的是軍嫂的犧牲，崔穎放棄留京工作而到了廈門電視臺，為了做一個軍人的妻子放棄了自我的另一種可能性。而這個故事中的犧牲卻是軍人的犧牲。蕭黎認為雨涵很優秀，英語好，研究生畢業還有留學機會，如果跟了他可能會失掉她的自我和理想的發展，他再三思慮決定放棄，他不想讓她成為軍嫂，他想讓他愛的人成為她自己，成為更理想的自我，他說，我不能給你更多，我愛你我就要成全你。實際上他這種成全是把自己作為犧牲、作為代價的，雨涵留學之后，在國外結婚了，他們兩個人至今還保持通信，愛情變成了珍貴的友情，作為青年男子、青年軍人的蕭黎，談了8年戀愛，內心承受的巨痛是可以想見的，他選擇的自我犧牲，他并不認為是一項多么高尚的舉動，他覺得為愛是應該的，但是這種深愛而不能得到的痛苦仍然是真切的，只待時間去慢慢地消化它。這就是軍人的犧牲。犧牲也是一種淬火，是一種特殊的淬火，此中，他燃燒了自己，照亮了別人。這是這部書了不起的一點，全書沒有什么標語口號，而是切切實實地貼著生活貼著人去寫，寫了軍嫂這一女性群體的付出與犧牲，也寫了軍人為了真正愛著的對方所付出的真情與犧牲，軍人決戰不只在疆場，軍人的犧牲也不只是流血，更多時候他們的犧牲是看不見的。書中以大量的細節表達了對于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未來發展的自信，而這也正是這部書的價值所在。(何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