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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運龍的三本散文集《平凡——“5·12”汶川大地震百日記》《天堂九寨》《我的岷江》勾勒出的是這樣一個寫作半徑:他居官不敢懈怠,為文以情相許;他對文學的介入,正像作家阿來所說,采取了“地理介入方式”,即避開常用的從人物命運、故事介入,選擇了文學書寫中已經被很多人忽略的一種介入方式。這使得他的散文具有文本的惟一性,凸顯出獨有的價值。
我欣賞作者在風物志中寫濃情文。作者曾在家鄉汶川當過縣長。“5·12”地震使汶川這座邊遠縣城一夜間為全世界知曉,人們都為這突如其來的災難感到悲痛。之后的求援、重建,包含了太多太多感人的故事。以汶川大地震為題材的作品真不知有多少,然而谷運龍的寫作身份殊異,寫作資源殊異。作為一位一線干部,他經歷了災難、救災和重建,其工作上的勞累可想而知。散文集《平凡》是他在那些甚至幾天幾夜無法合眼的日子里,以日記的形式留下的珍貴文字。其中的一些篇章非常動人,比如6月5日“寫給去深圳讀書的龍溪的孩子們”。汶川大地震是國殤,深圳人要把這些失學的孩子們接到深圳去讀書,谷運龍百感交集,在寫這封深情的信時他叮囑這些走出峽谷的羌族孩子:要懂得感恩,要克服困難適應大都市生活。“在學會洗手的同時要學會洗腦,學會做作業的同時先學會做好人。永遠記住你們是一個古老民族羌族的血脈,你們的家在岷江河畔的大山深處。”殷殷之情,回腸九轉。又如在6月6日的日記中,他記汶川抗震救災中犧牲的陸航飛行員邱長華烈士。由于作者和邱長華既是同鄉又是同學,因此他的懷念文字格外真切感人。來自一線工作的情感資源具有獨特的價值也使他能夠有獨特的發現。特殊的寫作身份、特有的寫作資源、特有的生命體驗產生了這些特有現場感的文字。
因為作者就生在九寨溝,《天堂九寨》自然不同于一般的旅游者對九寨溝的描摹。我欣賞其中的一篇《夜游九寨》。在一個暮春的晚上,作者趁著酒力搭乘溝內朋友的車“賊似的溜進了九寨溝”。這就不是一般的游客能夠經歷的。在夜色中,他們在珍珠灘步行,感受九寨溝海子的寂靜;靜坐在被喻為男歡女愛的藤纏樹下,感受愛的故事。《柔情的熱水塘》寫了當地民俗,作者和他的羌族同胞剝光了衣服跳進熱水塘洗溫泉。更奇怪的是洗完溫泉還要洗心,所有洗過身的人都要喝一口含硫磺味的溫泉,然后找一個角落一次次地嘔吐,經過幾番嘔吐,把胃里的東西吐干凈,讓神水徹底清洗一次腸胃,于是神清氣爽了。由此作者很自然地發出感悟,想到“洗身容易洗心難”,做人更要經常清洗自己的邪念。
《我的岷江》以一個岷江人寫岷江,寫得很有底氣。書中《羌笛》一文是對羌笛的來龍去脈作的考證,許多屬于新知。《汶川的偉大》梳理了汶川既古老又深厚的文化之根。而《永遠的都江堰》則告訴我們很多地理學和水力學的知識。所有這些散文,人與景都不是拼接,而是一種蒙太奇的組合,看似不經意,實則都是功課做得很足的歷史文化散文。谷運龍的散文不是那種走馬觀花之后坐在屋子里裁云鏤月、標花寵草的文字,他的文字浸透進他對家鄉、對本民族的深愛,在場感十分鮮明。雖然是個人話語,但經過一種愛的升華變成了公共話語。我想這正是散文的真功力。總之,谷運龍的散文屬于那種讀來不見浮語虛辭卻是情見乎辭、不見浮文巧語卻見情景交融的原鄉散文。他的散文稱得上是羌族聚集區的人文地理小百科,但讓我們比讀百科更靈動、更易于受到感染。
自然,散文不只是一種純粹記述的文字,更是一種體悟的文字。缺少體悟,散文就少了靈魂。好的散文不僅要求文字干凈洗練,還要求能夠妙語解頤、涉筆成趣。按照這個標準,谷運龍的散文還可以寫得更精一些、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