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軍魂唱大風——歌劇《導彈司令》觀感

　　多年以前，我曾赴西北參加過一次導彈試驗發射，火箭拔地而起時那排山倒海的氣勢以及那仿佛焊合了天與地的烈焰，震撼肺腑。火箭兵把守護國家安全的誓言寫進了蒼穹，令人自豪。他們平時是默默無語的，一旦發言就是驚天動地的。近日，觀看了由總政歌劇團和二炮文工團聯合創作演出的歌劇《導彈司令》，恰似又置身那座西部高原的發射場，神劍騰空的熱浪撲面而來，一座精神的豐碑迎面矗立。

　　歌劇《導彈司令》令人欣喜，不僅是其彰顯了國家安全的牢固基石，從藝術本體上，更是突破了現實軍事題材歌劇創作的瓶頸，塑造了一位具有典型意義的當代英雄形象——楊業功。

　　楊業功是我軍常規導彈建設事業的開拓者和奠基人，他為國鑄劍，鞠躬盡瘁，倒在了軍事斗爭準備的最前沿。他用無限忠誠詮釋了生命不息、戰斗不止的崇高思想境界，被中央軍委授予“忠誠履行使命的模范指揮員”榮譽稱號。楊業功閃光的軍旅生涯，折射出我軍強軍實踐的時代風采；他對信仰的堅守及其鮮明的為將風范，沉積著厚重的愛國情懷和民族精神，也為劇作提供了堅實的內涵基礎。

　　為了從楊業功無數散金碎銀式的故事中聚焦精神之光，編導在歌劇舞臺上運用人物傳記體手法構筑全劇，通過生動的細節和典型的情境刻畫人物、抒寫精神，還原了一位可親可敬的鐵血將軍的感人形象。

　　楊業功是一名時刻準備打仗的干將、認真學習的儒將、嚴于律己的廉將。歌劇抓住人物的“三將”特征，以導彈部隊獨特的生活為藍本，在變幻流動的畫面中塑造主人公的立體形象。首先是通過描寫夜間拉動訓練、步行考察導彈機動發射地點、批評演習作秀、嚴格要求車輛定位精度、帶病指揮導彈發射等情節，表現楊業功勇當強軍先鋒、鍛造銳旅雄師的干將風采。尤其是在生命彌留之際，其“此身雖在關山外，夢里仍伴兵車行”的豪邁心聲，如虎嘯龍吟，穿云破霧，唱出了蟄伏在將軍靈魂深處的宏闊抱負。這種鏘鏗的強軍主旋律，構成了該劇雄渾壯美的審美基調。那些純娛樂的“輕藝術”在此等的“蠻拼”精神面前無疑是“弱爆”了。

　　其次是通過描繪楊業功撰寫《滿江紅·和岳飛》、研習書法表心志以及在病床上還堅持寫論文等細節，展現主人公劍膽琴心的儒將風骨；通過再現他“黨性不因幾張宣紙失守”、不顧妻子感受撕毀父親看病發票等日常瑣事，謳歌其清正無私的廉將本色。這些情節細膩傳神、互為襯托，一位把忠誠嵌入靈魂、把使命融入血脈、把責任擔在肩頭的導彈司令，栩栩如生地走進了觀眾心中。特別是對楊業功在廉潔自律方面的重彩描繪，感人至深，令人深思，其“國土要寸土必爭，廉潔當寸步不讓”的詠懷，擲地有聲、蕩氣回腸，深遠的現實意義不言而喻。

　　形散神不散是人物傳記體歌劇的美學意境。該劇把一個個飽蘸著生活原汁的故事綴連在強軍的主線中，以二炮這支高科技部隊火熱的強軍實踐為背景謀篇布局，戲劇情境與部隊生活息息相通，人物命運與軍隊建設絲絲相連，整部戲如同流水般順暢地淌過觀者的心田。全劇編織了兩條線索交替推進劇情：一是從第一樂章勘察地形到劇終的導彈成功發射，清晰地勾勒出我軍常規導彈部隊的建設發展歷程，包括陣地建設、培養實戰人才、模擬訓練、對抗演習等情節的藝術再現，深情謳歌了二炮官兵的拓荒精神和輝煌業績。在楊業功指揮部隊圓滿完成新型導彈試驗發射任務后，他唱的“從此倚劍白云邊，驅虎屠狼八萬里”既抒發了將軍“黃沙百戰穿金甲”的霸氣，又深情回溯了這支部隊所走過的光輝而曲折的征程。二是巧妙地描寫了張馳從一名司機成長為一名出色的發射營長的進步過程。借助這個人物的貫穿，既描繪了新一代火箭兵成長的心路歷程和獻身強軍實踐的精神風貌，又有效地襯托出楊業功豐富深邃的內心世界及其博大胸懷和深遠目光。

　　該劇音樂雄渾大氣又優美抒情，與題材風格及人物個性完美契合。如何發揮板腔體等民族音樂的優美韻律，又充分借鑒西洋音樂的表現技法，走出一條中國式當代歌劇創作之路，是作曲家們長期思索的一道時代課題。該劇把民族歌劇與西洋歌劇的創作手法融會貫通，充分挖掘民族民間音樂旋律優美、意蘊悠遠的特質，同時借鑒西洋音樂的多聲部、多線條的表現手法，增強音樂的表現力，使之既有抒情優美的長音線，又有鏗鏘雄壯的立體聲，準確表現了當代軍人豪邁的戰斗精神。尤其是大量黃鐘大呂般的合唱在舞臺上的呈現，直接或間接地融入劇情，使舞臺始終鼓蕩著雄渾陽剛的韻律和一往無前的氣勢，有效地渲染了氣氛，支撐了主題。

　　作曲家突破傳統歌劇的表現框架，根據劇情的發展和人物塑造的需要，把美聲、民族、通俗唱法以及說唱藝術融為一體，既豐富了表現手法，又使每個人物都具備鮮明的音樂風格，為劇作插上了翅膀。如楊業功的《滿江紅·和岳飛》、《鐵血唱大風》激情澎湃，抒發了一位鐵血將軍的凌云壯志和風骨節操；楊玉珍的《你說過》深情委婉，傳遞出無私奉獻的博大情懷；張馳的《憂心忡忡》舒緩有致，吟詠出基層軍官的成長心曲；合唱《出發》則如雷霆萬鈞、大氣磅礴，回蕩出人民軍隊所向無敵的雄壯氣勢；而戰士們許多輕松活潑的合唱都繪聲繪色地表現出當代青年官兵充滿朝氣的性格特質。這些唱段或如驚雷滾過，讓人仿佛聽到導彈震耳欲聾的長嘯；或似天籟低吟，使人體味到導彈官兵深沉細膩的情懷，音樂的戲劇性和戲劇的音樂性在這里得到完美的體現。

　　在舞美設計上，該劇大膽而極富新意地選擇多媒體技術與傳統舞美景觀相結合的表現思路，讓寫實的生活再現與寫意的升華表現自由轉換，極富表現力地拓展了舞臺空間，增強了思想容量，使觀眾在多元的舞臺審美中得到心靈的洗禮。在描寫簡樸到幾近寒酸的楊業功的家的情景時，運用現代搖滾音樂表現主人公“老掉了牙”的家具，那些陳舊的生活用品，如一個個跳躍的音符，生動地顯示了楊業功內化于心的簡樸本色，在時空穿越中形成了一種頗有意味的視聽反差。這時的搖滾已不僅是一種音樂元素的呈現，而是一種情緒的流動、品格的弘揚和精神的揮灑，既讓人恍如走進了將軍的家，又欣賞了音樂的時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