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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旬,在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蘇州昆劇院的青年演員演出了3場新學的昆曲折子戲,觀眾踴躍、一票難求。與平常的昆曲演出略不相同的是, 此次演出過程頗為新鮮:在臺上,北京師范大學和北京大學的教師主持和導讀折子戲,“北京大學昆曲傳承計劃”的主持人白先勇介紹演出情況及與觀眾交流,再進 行正式演出;在臺下,觀眾近千人,除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的學生外,還有北京的曲家曲友來欣賞演出。這一情形,在北京乃至全國都非常少見,也可說是校園 昆曲中的一道奇特風景。
昆曲在校園的傳承與傳播,對于昆曲的發(fā)展,至為重要。近10年來,人們觀察到昆曲觀眾的狀況大為改觀,由以前的“臺下的觀眾比臺上的演員還 少”、“座中皆白發(fā)”等悲情敘述一變?yōu)槿缃駥椰F(xiàn)的“一票難求”、“座中皆黑發(fā)”的“熱鬧”。這一觀眾群的變化,即是出身于校園的昆曲愛好者群體的大量加 入,并漸漸取代傳統(tǒng)觀眾,成為昆曲觀演與接受活動的主體。其中,當然少不了青春版《牡丹亭》在中國大陸各高校的巡演之功,也有“昆曲熱”、“非遺熱”等時 代氛圍的浸染,并將深刻影響到昆曲未來的面貌。
然而,昆曲應當如何進校園呢?其實,昆曲在中國大陸尤其是京滬等地高校的傳承,由來已久。民國初年,《北京大學日刊》上就記載了北京大學音樂研 究會昆曲組的活動。北京大學音樂研究會昆曲組可能是見諸史料的中國大學里最早的校園昆曲社團,不僅有固定的拍曲日期,還由學校出資聘請專門的導師,如吳 梅、趙子敬等曲家,在彼時舉行的游藝會上也常有演出。更重要的是,由于北京大學師生對于昆曲的提倡,與昆弋班進京、皮黃名伶學演昆曲合流,形成了近代以來 昆曲“久衰”后的第一次復興。這一次昆曲復興,不僅奠定了昆曲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崇高位置,而且由其影響,昆曲雖處境艱難,但仍能得以繼續(xù)存續(xù),直至 1956年的《十五貫》“一出戲救活了一個劇種”。幾十年間,北京、上海各高校多有校園昆曲社團。民國曲界有“北俞南趙”之說,北京的俞平伯、上海的趙景 深,都是在大學任教、熱心于昆曲傳承與傳播的曲家、學者。這些校園昆曲社團,不僅傳承昆曲的“清曲”傳統(tǒng),而且聘請昆曲藝人教授身段,支持和參與昆曲班社 的演出與活動,實是彼時昆曲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在校園里,由愛好昆曲的師生開展昆曲傳習活動,是一種常見的昆曲傳承與傳播模式。其優(yōu)點在于傳承不絕如縷,因“鐵打的校園,流水的學生”,學生 一代代畢業(yè),此后有新生繼續(xù)加入,從而構成了一種滾動式的昆曲傳習模式。其缺點在于,其狀態(tài)極不穩(wěn)定,其發(fā)展往往受時代環(huán)境以及昆曲社團的主事者、參與者 等偶然因素的影響,而且傳播范圍極其有限,往往只是小圈子內(nèi)部的自娛自樂。這一模式,是近代以來的校園昆曲傳承最常規(guī)的樣態(tài)。
長期以來,昆曲處在文化體制的邊緣,如其他的戲曲門類一樣,多為冷門與被忽視的狀態(tài),遑論校園之昆曲。以北京大學京昆社為例,作為有著20余年 歷史的校園昆曲社團,曾有網(wǎng)諺云:到北京,在北大京昆社學昆曲。但京昆社的發(fā)展亦是很不穩(wěn)定,影響范圍多限于愛好者。與經(jīng)常代表學校演出、比賽且獲獎的北 京大學學生藝術團相比,所得到的支持與資源就少之又少了。
除校園昆曲社團的傳習模式外,在政府對昆曲藝術的扶持中,有一項政策與校園昆曲相關,即教育部推行的“高雅藝術進校園”。這一政策,在很大程度 上激勵和推動了昆曲院團在校園里的演出。但問題亦在于此。目前,各種昆曲演出雖日見其繁,但在昆曲院團的考量中,校園只是一個受歡迎的演出場所,而并不被 當作一個昆曲傳承與傳播的重要場所,因而少有作為,與校園的昆曲傳習活動缺乏互動與交流,大多僅限于簡單的觀演關系。
在此情形之下,“北京大學昆曲傳承計劃”則提供了另一種校園昆曲傳承與傳播的模式。譬如,在北京大學開設本科生通選課《經(jīng)典昆曲欣賞》。這門號 稱北大“最火公選課”的昆曲課程,包括十余次昆曲名家講座、表演工作坊、折子戲文本細讀、昆曲大師清唱會,以及三場蘇州昆劇院青年演員的折子戲示范演出。 凡是選修《經(jīng)典昆曲欣賞》課程的學生都可以免費獲得其中一場示范演出的門票,并可選擇以寫觀劇隨筆、戲評等形式來當作課程作業(yè)。由著名昆曲藝術家的親自講 解,到昆曲學者對于昆曲歷史、美學、文化與文本的介紹與解讀,再到表演工作坊的體驗與學習,以及觀賞青年昆曲演員的演出與交流,這一全新的課程形式,不僅 使場上與案頭相結合,向學生近距離、全方位、立體化的展示“昆曲之美”,以使學生有機會接觸昆曲、感受昆曲進而愛好昆曲。而且,這一計劃與昆曲院團自身的 昆曲傳承計劃相對接,因而構成一個規(guī)模較大的系統(tǒng)的昆曲文化工程。
目前,這門課程在北京大學已連續(xù)開設6年。近年來,選課人數(shù)超過200余人,再加上旁聽者,最多時聽課人數(shù)達到600余人,輻射范圍由北大至北 京至全國再至海外。在“北京大學昆曲傳承計劃”的實踐與示范下,香港中文大學、臺灣大學也相繼開設了昆曲課程,并采用這一昆曲傳承與傳播模式,現(xiàn)在已逐漸 形成一個橫跨中國內(nèi)地與香港、中國大陸與臺灣的校園昆曲傳播網(wǎng)絡。
“北京大學昆曲傳承計劃”的實踐或許證明,昆曲進校園,在傳統(tǒng)與常規(guī)的模式之外,尚存在著很大的空間與可能。而將這兩者結合,將會使昆曲的傳播 效應最大化,并進而影響昆曲的未來。而這一點,一方面值得昆曲院團重新考量其傳播方案,并將校園昆曲納入其發(fā)展遠景;另一方面,可供傳統(tǒng)藝術進校園之借 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