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精神的高度——觀電視劇《平凡的世界》有感

　　中國的電視劇近年連續強勢出擊，戰績出色。繼去年《北平無戰事》對歷史的深刻解剖，今年又有《平凡的世界》對現實生活的深切、多情、而充滿力量的關懷，不但喚起了同代人的對于共同走過的那段艱難泥濘而不乏理想主義光芒燭照的人生記憶，正是這段崎嶇的道路，把一個民族引到了新世紀的陽光下，而且慢慢也激起了80后、90后的心靈漣漪和情感共鳴，使他們在物質主義彌漫的當下再次回味思考與自己人生相關的嚴肅的命題。星星還是那顆星星，但生活早已不是那種生活，甚至有點恍如隔世了。為什么這樣一部通常被認為題材已經有點陳舊，藝術趣味也看起來不那么前衛時尚，質樸得就像黃土高坡溝壑風中搖曳的野草一樣電視劇，竟有著如此神奇的能穿越時間、年齡、地域、職業的力量，30年前流過的熱淚今天依然溢滿觀眾的眼眶。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平凡的世界》是一部有著自己一覽眾山小的精神高度的作品。《平凡的世界》是中國道路的形象畫卷。能夠走過這樣一條艱難曲折通達未來的道路，在于人民群眾中蘊藏的被改革開放激活起來改變自己命運從而改變國家面貌的中國精神。《平凡的世界》是中國精神的深刻史詩。在1975年到1985年有孫少平、孫少安，后來的每一個10年，未來的每一個10年都會有他們的精神傳人。他們不僅生活、奮斗在苦寒貧瘠的黃土高原的一個個農村窯洞里，就是在中國的城市里行走，我們也會不期而遇，撞見一個個孫少平孫少安們向我們迎面走來。他們不甘于平庸落后的生活，在埋頭苦干、在默默中改變著自己的命運。中國在進步，少平兄弟生活、奮斗的時代，已經離我們漸行漸遠，但他們身上改變自己改變命運所需要的百折不撓、雖九死其不悔的沒有英雄名目的英雄主義、理想主義的氣概和精神，和山川大地一樣的永恒。生活就像電視劇里不時出現的鏡頭一樣，總有紛紛揚揚的雨雪覆蓋，但心里要有陽光有燈光。陽光照路，燈光暖心。這就是說，他們具體的人生道路是不可復制的，但他們的精神是可以再生的。我在電視劇《焦裕祿》的評論里熱切呼吁，我們的藝術應回應時代的精神訴求。《平凡的世界》，以獨有的豐厚、復雜和粗糲，回應了當下時代迫切的精神訴求。

　　真正偉大的堪稱不朽經典的作品的力量，不僅在于其形式的獨創和完美，更來源于其內在的精神高度。精神的侏儒，不是藝術。

　　在藝術上，《平凡的世界》力圖實現大時代和小人物的貫通。重大的時代變遷在全劇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記，作為普通人少平兄弟的命運、情感在大時代的洪流里起伏顛簸。力圖實現當下生活和歷史記憶的對話。電視劇對原小說的人物戲份的調整和情節的挪動，正是著眼于此。力圖在現實主義的寫法中貫穿浪漫主義的內核、人的不懈的理想追求。雖然無論小說還是電視劇，藝術上都不是無懈可擊，都有可資商榷之處，但有了這些，就有了看頭。藝術家，只有把心緊貼在裸露的大地上，才能聽見大地心跳的聲音。

　　(作者系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