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里的曙色

　　看完國家京劇院演出的京劇《曙色紫禁城》(又名《慈禧與德齡》)，我一直在思考：一部歷史題材的作品何以受到觀眾如此喜愛？

　　《曙色紫禁城》是歷史題材，但讓人有一種強烈的現實感。劇作傳遞出一個強烈的信號：只有改革才能使國家變得強大。維新變法的結果是慈禧勝而光緒敗，然而這出戲卻呈現了更為深刻的真實：慈禧雖然扼殺了“戊戌變法”，但她卻無法阻擋歷史潮流。她不僅在生活方式上接受了近代科學造就的新事物，在思想上也不得不受變法主張所影響。至此，觀眾似乎看到了死氣沉沉的紫禁城里出現了一抹韶光，每個人都為這遲到的“希望”長出了一口氣。

　　在這里，編劇何冀平以藝術家的敏銳撬開歷史的縫隙，找到了歷史與現代觀眾情感溝通的渠道，既揭示歷史的深刻內涵，也昭示歷史之于今天的意義，同時滿足了觀眾的情感需求與審美期待。

　　如何讓歷史人物“活”起來，如何把他們的愛恨情仇與今天觀眾的情感“接軌”，這需要作家以藝術思維與創作智慧照亮歷史。慈禧與德齡兩個藝術形象受到觀眾認可，說明劇作家的這種創作思想在舞臺上得到了實現。

　　歷史上的慈禧是什么樣子，觀眾沒有見過。但她不可能只是一個具有絕對權威、專橫跋扈、冷血無情的帝王；她一定還有作為人、作為女人的喜怒哀樂。作者正是從這樣的視角，突破了符號化的刻板印象，塑造了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慈禧形象。

　　劇作在描寫慈禧性格時，重點揭示了她的性格悲劇——專橫跋扈而不自省，作繭自縛而不自知。慈禧位高權重、唯我獨尊，掌握著生殺大權，連皇上都不敢說半個“不”字。一味強悍使她成了孤家寡人，性格也變得越來越陰鷙乖戾。實際上她在限制別人的同時也束縛了自己，孤立了自己。

　　使慈禧展現性格另外一面的人物是德齡。德齡就像一只報春的燕子，給長期生活在皇宮深院的慈禧帶來了快樂，把先進生活方式帶進宮中，讓慈禧大開眼界。面對公使夫人的故意刁難，德齡有理有據地予以回應。德齡正義感強、愛國心熱。當她看到“官府賣官鬻爵，貪污受賄，宮廷腐敗，社稷阽危”時，冒死呈上變法奏折，險些招致殺身大禍。劇作不僅塑造了一個令人難忘的德齡形象，更為表現慈禧的多面性格起到了不可或缺的襯托作用。

　　劇作扎實筋道，演員的表演也淋漓盡致。慈禧的表演難度很大，她是新與舊的混合體，既有君主威嚴、冷酷的一面，又有常人的情感，分寸不好把握。演員袁慧琴抓住了人物特點，通過細節的拿捏突出性格，她的表演感情充沛，唱腔渾厚圓潤，成功塑造了慈禧這一人物形象。德齡的扮演者郭宵的表演輕盈、瀟灑，演出了人物的純真與正直，表現出德齡性格從單純到復雜的發展變化。特別要提到魏積軍的表演，一曲“恨賊寇強梁忒猖狂，惜國勢集弱遭寒霜，此一去凄凄無憾事，國危難蕓蕓眾生愴”的唱段，把榮祿臨終前因遭受外敵侮辱的憤懣之情唱得鏗鏘有力、蕩氣回腸，獲得了觀眾陣陣掌聲，也把戲推向了高潮，產生了震撼心靈的藝術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