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新不離體”的蕩氣挽歌

　　“好！ ”接連不斷的喝彩聲、掌聲回蕩在國家大劇院戲劇場內。盡管“昆曲藝術周”已接近尾聲，但浙江昆劇團在3月17日、 18日帶來的新編昆劇《大將軍韓信》首次與京城觀眾見面，還是掀起了高潮。 《大將軍韓信》由浙江昆劇團歷時三年打造而成，浙昆團長、二度獲得中國戲劇梅花獎的著名昆劇表演藝術家林為林親自演繹了韓信悲壯的一生。

　　作為中國歷史上杰出的軍事家，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給予韓信極高評價，“世或以韓信為首建大策，與高祖起漢中，定三秦，遂分兵以北，禽魏，取代，仆趙，脅燕，東擊齊而有之，南滅楚垓下，漢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信之功也。 ”然而， 《大將軍韓信》卻將這些一筆帶過，以韓信建功立業的人生最高點為開端，在垓下之戰時，借楚將鐘離昧之口道出：“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危在旦夕。 ”一語成讖，而后韓信被奪兵權、徙楚王，又因被告謀反貶淮陰侯，最終作困獸之斗。

　　過去涉及楚漢相爭的文藝作品，總是習慣表現“劉邦殺忠臣、韓信受冤屈”的情節，而《大將軍韓信》的編劇黃先鋼表示，韓信并非冤枉，謀反確有其事，在《史記·淮陰侯列傳》中有明確記載。因此，全劇以韓信和劉邦的關系為主線層層展開，將劉邦對韓信由信任到猜忌再到最后關系完全破裂、韓信對劉邦由“真不想反”到“不得不反”的心路歷程步步展現。其中，劉邦雪夜微服入淮陰侯府與韓信對飲、蕭何月下“追”韓信入宮受刑的兩場戲，深刻地表現了韓信、劉邦、蕭何三人難舍舊情卻必須面對歷史賭局規則所帶來的命運轉變、相互爭斗直至終局的悲劇。韓信在生命最后時刻發問，蕭何“天道泱泱，非人力可及”的回答，發人深省，催人淚下。

　　在昆曲藝術日漸式微的今天，“文強武弱”已經是昆劇界長期存在的普遍現象。之前在國家大劇院上演的昆劇《南柯夢》中，原本專攻巾生的施夏明差強人意的武戲表演讓很多觀眾覺得“不過癮” 。而《大將軍韓信》是極難得的以武生為主角的新編昆劇，領銜主演的昆劇表演藝術家林為林更是昆劇界武行領軍人物，扮相英武、臺風沉穩、功底扎實，腿功尤為叫絕，有“江南一條腿”的美譽。盡管已經51歲，但這位“韓信大將軍”乍一亮相，“起霸”和“跑圓場”就贏得滿堂喝彩。而表現韓信最后在長樂宮悲死的一剎那是戲中最難的一個動作—— “540度僵尸” ，林為林身穿20多斤的“大靠” ，頭戴5斤重的盔頭，腳踩4斤重的厚底靴，在高臺上原地起跳旋轉540度，直挺挺地背部著地倒下，瞬間讓全場觀眾都“驚呆了” ，繼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雖然武戲難度高，但在這部劇中，林為林還必須“文武兼備” ——前半場韓信功成名就、春風得意，需要用小嗓的文武小生呈現；而后半場韓信被貶受困、壓抑悲苦，又得使用本嗓，戴上髯口扮演文武老生。兩個多小時的6場戲沒有中場休息，林為林卻演繹得張弛有度、動人心弦，一個眼神就能讓英氣逼人的韓信“活”起來，將韓信在反與不反之間的徘徊遲疑、忠義難全之間的痛苦掙扎展現得淋漓盡致，讓觀眾也隨著劇中人的情緒而深受感染，起伏不定。

　　除了林為林之外，戲中的其余角色均由浙昆第五代“萬字輩”的年輕演員出演，以老帶新的表演可圈可點。翻撲武生基本功扎實，動作干凈利落，矯捷靈活，為武戲增色生輝；飾演呂后的閨門旦胡娉扮相俊美，嗓音甜潤，將呂后的大氣、狠辣與果敢展現無遺。

　　除了人物塑造，昆劇《大將軍韓信》對昆曲舞臺演出新樣式進行了大膽探索，全劇采用無場次的演出模式，突破了傳統昆劇文本分場、折、出的結構；同時借鑒了話劇的表現主義、象征主義、內心外化等手法，運用鼓點節奏變更、舞臺燈光變幻，打破了傳統昆劇的表現形式。

　　林為林認為，“新”不能離開昆曲的“本質” ，原汁原味的昆曲樣式不能改，傳統文化的品格必須守牢。在昆曲的創新和傳承中，要做到“古不陳舊、新不離體” 。

　　有著“江南一條腿”之譽的昆劇武生名家林為林舞臺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