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點評：合理借鑒與抄襲、剽竊的界限

——瓊瑤訴于正及電視劇《宮鎖連城》制片方侵害著作權糾紛案

　　【案情簡介】

　　2014年4月15日，瓊瑤發表長微博向國家廣電總局公開舉報于正《宮鎖連城》多處劇情抄襲《梅花烙》，并一一舉證。5月27日，原告瓊瑤(本名陳喆)委托律師向法院提交起訴狀稱，原告在1992年至1993年間創作完成了文學作品《梅花烙》，并在中國大陸地區多次出版發行。2012年至2013年間，被告于正(本名余征)未經原告許可，擅自采用《梅花烙》的核心獨創情節，改編創作電視劇本，并聯合湖南經視文化傳播有限公司、東陽歡娛影視文化有限公司、萬達影視傳媒有限公司、東陽星瑞影視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共同攝制了電視連續劇《宮鎖連城》，《梅花烙》全部核心情節與故事脈絡幾乎被完整套用于該劇，嚴重侵犯了原告著作權。原告瓊瑤據此請求法院判令被告立即停止侵權、消除侵權影響、向原告賠禮道歉并賠償原告全部經濟損失2000萬元。

　　【審理結果】

　　法院經審理認為，原告瓊瑤作為劇本及小說《梅花烙》的作者、著作權人，依法享有上述作品的改編權，受法律保護。被告于正接觸了原告劇本及小說《梅花烙》的內容，并實質性使用了原告劇本及小說《梅花烙》的人物設置、人物關系、具有較強獨創性的情節以及故事情節的串聯整體進行改編，形成新作品《宮鎖連城》劇本，上述行為超越了合理借鑒的邊界，構成對原告作品的改編，侵害了原告基于劇本《梅花烙》及小說《梅花烙》享有的改編權，依法應當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同時，被告于正與被告萬達公司、湖南經視公司、東陽歡娛公司、東陽星瑞公司應就電視劇《宮鎖連城》侵害原告作品《梅花烙》攝制權的行為承擔連帶責任。

　　2014年12月25日，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宣判如下：1、湖南經視文化傳播有限公司、東陽歡娛影視文化有限公司、萬達影視傳媒有限公司、東陽星瑞影視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立即停止電視劇《宮鎖連城》的復制、發行和傳播行為；2、被告余征(于正)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在新浪網、搜狐網、樂視網、鳳凰網顯著位置刊登致歉聲明，向原告陳喆(瓊瑤)公開賠禮道歉、消除影響；3、被告余征、湖南經視文化傳播有限公司、東陽歡娛影視文化有限公司、萬達影視傳媒有限公司、東陽星瑞影視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連帶賠償原告經濟損失及訴訟合理開支共計500萬元。

　　被告于正對一審判決不服，表示將上訴。

(案例來源：中國知識產權報)

　　【點評】

　　本案是今年備受關注的著作權案件之一，雖然現在只是一審結果，但該案在文學影視界具有標桿和警示意義，對我國知識產權業界也具有重要意義。本案中，原告提出了很多著作權保護客體中更細層面的內容，如人物設置、具體情節等，具體列舉了著作權法保護的元素，這對日后著作權法的實施，以及文學藝術創作者應從哪些方面進行自我約束，都有很大意義。

　　首先，本案一審判決明確了如何區分“合理借鑒”與抄襲、剽竊。這一問題歸根結底，是思想與表達的界限問題。我國的著作權法只保護作品的具體表達而并非作品的內在思想。思想上的借，通常不涉及侵害著作權的情形；而具體表達上的借鑒，則需考量借鑒內容所占的比例，這包括借鑒內容在原創作者作品中的所占比例，及借鑒部分內容在新作品中的所占比例。而這個比例的衡量，不僅要進行量化考慮，也要從借鑒內容的重要性、表達獨創性角度，即質的維度上考量，評判標準也需結合具體案件情況進行個案分析判斷。個案分析判斷的方式，通常是對涉案作品的內容進行比對，包括：人物設置、人物關系、情節、橋段的比對以及作品整體(故事情節的串聯)的比對。

　　其次，本案一審判決湖南經視公司、東陽歡娛公司、萬達影視公司、東陽星瑞公司等四被告停止《宮鎖連城》的復制、發行和傳播行為。判決一旦生效，《宮鎖連城》將在電視、網絡等各個渠道被禁播。這一“禁播”，是近年來類似侵權案件中比較嚴厲的處罰。根據著作權法，侵犯作品改編權、攝制權，應當承擔停止侵害、消除影響、賠禮道歉、賠償損失等民事責任。‘禁播’就是‘停止侵害’這一法律責任承擔方式的具體體現，讓侵權者付出與其侵權行為、過錯、影響相當的違法成本，是司法公正的應有之義。雖然被告對此表示不服將上訴，但我們堅信，這樣的判決對于整個文學影視行業的健康發展將起到警示作用，著作權領域普遍存在的“侵權成本低、維權成本高”現象也會有所改觀。

　　另外，瓊瑤一審的勝利并不僅僅是知識產權的勝利，還引發了文學影視及社會各界尊重和鼓勵原創的呼聲。就在一審宣判前夕——12月11日，國內109名編劇聯合署名、公開發表的《就瓊瑤女士起訴于正一案內地編劇的聯署聲明》指出，譴責一切抄襲、剽竊、非法改編他人作品的行為，呼吁保護原創，停止侵權，維護編劇職業尊嚴。目前，我國的編劇行業，模仿、抄襲、未經授權改編他人作品等現象愈演愈烈，作品原創力不足，粗制濫造，不少編劇、作家版權意識淡薄，卻反職業道德，一味追求市場和票房，這些炎癥制約了我國的文學藝術的繁榮發展。瓊瑤訴于正一審勝訴，告訴世人，法律鼓勵原創，杜絕一味的改編、模仿。只有在尊重法律、尊重版權、尊重原創的良好大環境下，才能為人民創造出豐富多彩的精神食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