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醇厚的“鄉土菜”

　　在歲尾年初的熒屏盛宴中，相比眾多活色生香的時尚劇、古裝劇，樸拙無華的《老農民》就像一道鄉土菜，簡直可以說是土得“掉渣兒”。但它卻以史詩性的故事設計和豐富醇厚的意義蘊藉，吸引了人們的關注，成功引領國人重履祖輩或父輩們的足跡，與老農民們同呼吸，共命運，心連心。

　　《老農民》從1948年土改農民分得土地開篇，到2008年農民明確了土地承包權和多種承包經營權落幕，以山東一隅村落和一村農民為代表，融匯了中國農村60年的滄桑變幻，描繪了中國農民60年的風雨行程，堪稱史詩力作。該劇幾乎囊括了與農村土地和農民命運有關的全部重大歷史事件：土改、人民公社、大躍進、三年困難時期、“文革”中割資本主義尾巴等。與此相對應，除了具有傳奇色彩的主人公牛大膽和他的歡喜冤家馬仁禮之外，《老農民》涉及的人物也從地市、縣城到公社、鄉村，數量非常之多，其中僅麥香村四代人，有名有姓、有生活細節的農民就多達十幾個，容納了廣闊復雜的社會歷史生活。但老農民們并沒有“迷失”在這種宏大的故事建構中，情節的鋪陳始終圍繞麥香村幾代農民的親情、愛情、友情、鄉情、激情為核心展開，使得觀眾在豐富的情感體驗中重新審視歷史、發現農民；而且，劇中人物性格也并沒有被歷史事件過程所淹沒，而是在歷史事件與情感發展的交織中凸顯出不同個性，所以在主人公之外，我們仿佛翻開了一本性格鮮明的農民相冊：二爺爺洞明世事，仿似半仙；楊三驢子又愚又倔又記仇，女兒楊燈兒卻爽快敞亮了一輩子；牛有道尊嚴有失不肯茍活；趙有田窩囊狹隘但心疼媳婦兒……可以說，《老農民》的故事架構與情節設置既展示了風云莫測的外部世界，又生動地刻畫了人物的性格情感，實現了宏大敘事與私人敘事的統一。

　　《老農民》的主人公是沒有文化、半生餓肚子的農民群體，劇中也沒有什么大場面支撐，但是觀眾還是能夠深深感受到該劇所擁有的恢宏氣度和深沉意味。事實上，并不是所有號稱大制作的影視劇都能傳達出這種“史詩味兒”，《老農民》在這方面能夠勝出的關鍵在于它所表現的是一個尋根性主題，即農民與土地的關系。劇中，農民們的喜怒哀樂，甚至生存還是死亡，其根源幾乎都在自身和土地之間的關系上。青年時代的牛大膽就因為沒有地沒余糧，借了發霉麥子來提親而引起戀人父親惱火，從而引發了兩家斗狠，喪父、失戀，一生情路坎坷；而其他農民的婚喪嫁娶、生兒育女也都與土地的得到與失去、莊稼豐收與否緊密相連。《老農民》幾乎每一集劇中也都會出現土地，它默默無聞，卻孕育無限生機；無遮無擋，能承受日月風雨。它是生養農民的母親，也是農民魂歸之所，它承載著農民生存艱辛的集體記憶，也是農民胸懷與情感世界的外化寫照。農民們受各種外來力量壓迫的時候，就像土地一樣任由踩踏卻始終隱忍；一旦春暖，他們也會像土地一樣煥發出蓬勃的生命力，通過勞動創造美好生活。土地的性格就是農民的性格：主人公牛大膽的直率中，有著面朝黃土背朝天所養成的單純和倔強；他的胸懷和眼光中糅合著土地的厚道、寬廣和幾分走不出那片老土地的保守。劇中最有溫暖與希望的段落就是牛大膽在黃澄澄的麥田中行走、守望。農民、土地，天人合一，農民不再是卑微的草民，而是擁有偉力的自然之子。《老農民》作為農民史詩的強大的氣場正來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