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與寫字

　　這些年，很多作家開始搗鼓書法，而且不少人寫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引來一片叫好聲。其實寫字是文人的基本功課，在電腦代替書寫的時代，寫字依舊是文人應該具有的一種文化素質。中國自古以來，都有文人留下的傳世墨寶，文人和書法成為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前不久去乾陵，我站在郭沫若先生題寫的“乾陵”石碑前，看得如癡如醉。郭老的字厚實而秀美，每一筆都透出深厚的文化底蘊。我當時心里就贊嘆，這才是文人呀！

　　文人不僅要會寫文章，還要會寫字，就如同農民不僅會種包谷之類，還會種菜養花一樣，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只是因為隨著電腦時代的發展，很多文人不會寫字了，于是會寫字的文人才引人關注。

　　我當新兵的時候，因為字寫得不錯，被連長挑去當文書，經常用毛筆蘸著廣告色，在墻上的宣傳欄寫字，這就是我最初的書法練習。再后來，幾乎沒怎么拿過毛筆。

　　2005年6月，我參加了中國作家長征采風團三團的“重訪長征路，謳歌新時代”活動。采風團到了四川一個偏遠縣城，當地領導希望作家題字留言，筆墨紙張早就備好了。在一般人看來，文人都是會寫字的。我們一路奔波很勞累，且都有些缺氧，急著回房間休息，幾個人推來推去的，都不伸手。為了盡快結束這件事，我提筆劃拉了幾下。再后來每到一處，寫字的任務就交給我了。記得在陜西會寧縣，我晚上寫了兩個多小時的字。其實那叫什么字呀，現在想起來都臉紅。活動結束后，我回北京就去買毛筆和宣紙，開始寫字了。作家不會寫字，有些場合挺尷尬的，就算為了作秀，也總要像那么回事兒。當然也只是寫作累了，偶爾劃拉幾筆，并不怎么用心。

　　有一次，我跟隨作家采風團去云南某地體驗生活，有個環節就是要求作家們留下墨寶。我寫了一幅字，完成任務就走，卻被攔住，要求再寫兩幅，我說自己寫得不好，別糟蹋紙了。其實我不是謙虛，真覺得自己的字難登大雅之堂，作秀寫幾筆也就罷了。

　　后來，我開始認真寫字了，因為我覺得自己可以把字寫好。我不僅開始用心練字，也用心揣摩字了，到一些公共場合看到墻上懸掛的好字，就立即用手機拍下來，閑時翻閱，在心里臨摹幾遍后，回到書房就能模仿得差不多。這樣寫了一兩年，我突然發現一個問題，自己寫的字，單個兒拿出來打量看得過去，然而整幅字看去就很別扭。有些人的字寫得并不好看，但寫出一幅字來，看著就舒服。還有，每次出門給別人留字的時候，自己常寫的字寫起來底氣足，遇到有人給我兩句話或一首詩去寫，就露怯了。

　　偶然一次，我醉酒后在書房胡寫一通，醒來時仔細打量，自己的字雖然雜亂，但整體比過去好看多了。我急忙抓起筆來，又隨意寫了一幅字，哎喲，真的好多了。我于是醒悟了，寫字時心里不能總想著別人的字是如何寫的，而要隨心所欲，按照自己的節奏和喜悅去盡情揮墨。得了這個要領后，發現自己筆下沒有害怕的字了，什么字寫來都看得過去，而且帶有自己的風格了。

　　說來也是，文人寫字跟書法家不同，書法家更多追求的是字的章法，文人追求的是字的神韻。書法家是文化人，但不是文人，盡管他們字的結構和章法都很講究，但總缺少文人骨子里的那種精神氣質。我們看賈平凹和莫言的字，很容易看到與他們文化底蘊相輔相成的信息，以及他們性格中的柔軟和堅硬。

　　文人的字無所謂好壞，重要的是能夠把自己的人格魅力通過字表現出來，形成自己的寫字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