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創作如何讓天下歸心

京劇《天下歸心》劇照

　　近年來，在市場化、產業化的道路上，高速發展的文藝創作逐漸形成了一種虛火過旺的不良趨勢，舞臺的奢華風越來越嚴重，場面越來越大，手段越來越新，技術越來越復雜，花樣越來越多，宣傳中諸如“顛覆”“解構”等現代詞匯越來越常見，而創作中那種傳統的、純粹的、質樸的東西卻越來越少。這種過于注重形式和噱頭等外在元素的理念，往往分散了大家對文藝作品本身藝術價值這個“內核”的關注，浮躁的環境讓創作者越來越難以安靜地潛心于藝術探索，想要深入到思想文化和美學內涵的深處更是難上加難。在市場環境下，文藝作品如何結合新的時代條件傳承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和中華美學精神，做到既能在思想藝術上取得成功，又能在市場上受到歡迎，這一命題亟待文藝工作者思考。近日，作為第六屆戲劇奧林匹克開幕式演出的國家大劇院制作京劇《天下歸心》回歸中國傳統文化題材，回歸國粹藝術形式，回歸民族文化價值理念，回歸京劇傳統審美，同時與時俱進，以創新思維打造最具時代感的京劇，在大劇院容納千余人的戲劇場，三輪演出上座率都近90%，獲得了口碑和票房的雙豐收，為文藝創作提供了一種可資借鑒的思路。

　　京劇《天下歸心》取材自《左傳》“鄭伯克段于鄢”，講述了春秋時期一代賢君鄭莊公在大臣穎考的勸解下摒棄前嫌，采取“掘地見母”的方式和母親姜氏“黃泉”相會，與之重歸于好的故事。從題材上來看，“掘地見母”不像“毛遂自薦”“退避三舍”等故事那么家喻戶曉，可以說是創作者從傳統文化的寶庫中挖掘出的一顆蒙塵的“明珠”。中華傳統美德里，“百善孝當先”。京劇中早有講述這個故事的劇目《孝感天》，突出的是鄭莊公對母親的孝心。《天下歸心》則將這一主題做了升華，不僅通過跌宕起伏、峰回路轉的劇情，讓人們看到具有傳統孝義精神的人性閃光點，還進一步延伸出“母不賢子不孝，在百姓家會被人詬病，在皇家則會動搖國本。一國之君，當仁恕為本”的理念，從單純歌頌孝道的主題升華成了“以仁孝治家國方能天下歸心”的宏闊視野。隨著這部蘊含著濃厚傳統道德精神與傳統文化和諧之美的京劇作品，觀眾對經典進行了一次深情的回眸，在當今這個信息多樣化、快節奏的社會中不失為一次難得的精神凈化之旅。

　　《天下歸心》不僅是對中國傳統文化題材和價值觀念的回歸，也是對傳統藝術形式和美學觀念的一種回歸。從創作之初，導演張藝謀及其創作團隊就秉持著“向傳統致敬”的思路。所謂“三五步行遍天下，六七人百萬雄兵”，京劇的美就在于它純粹的寫意與概念性，其內涵與當下舞臺流行的奢華方式本質上有所沖突。所以，要向傳統致敬、向京劇致敬，就要從傳統中提煉京劇的美學定律和概念，然后再運用現代的舞臺演繹形式。在這部京劇作品中，京劇傳統道具“一桌二椅”作為“魂魄象征”與“點睛之筆”出現，并隨著劇情的深入發展，在舞臺上變幻出各種不同形式，在牢牢把握住京劇“寫意性”與“概念性”的魂魄基礎之上，配合巧妙的光影效果，在不同時空內進行放大、縮小、升高、降低的多角度變幻，呈現出優雅、空靈又不失傳統根基的舞臺效果與韻味悠長的中國傳統美學意境。該劇在舞臺呈現方面做到了簡約樸實，舞美方面投入不超過60萬元，加之服裝、化裝、多媒體、音響、燈光等方面的總投資不超過150萬元，并且在演員設置方面也盡量壓縮精簡，除主演外，許多配角及龍套演員還一人分飾多角，并擔任檢場等職務。可以說，《天下歸心》一改近年來有些舞臺劇大投入、大場面的制作模式，而是將“回歸京劇本源”“體現藝術本真”的概念灌注進創作演出本身，最終呈現出一部充盈著簡約靈動之美的精巧制作。

　　正所謂“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古時候，周公為了招攬天下賢能之士，接見求見之人，一餐飯要多次吐出口中食物來，如此禮待賢才，才能使天下人才心向往之。從京劇《天下歸心》中，我們悟出了相似的道理，文藝創作要讓“天下歸心”，獲得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雙豐收，文藝工作者應秉承類似于“周公吐哺”的精神，不辭辛苦、殫精竭慮，不做市場的奴隸，不沾染銅臭氣，把創作生產優秀作品作為文藝工作的中心環節，努力創作生產更多傳播當代中國價值觀念、體現中華文化精神、反映中國人審美追求，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有機統一的優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