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貼標簽展現豐富的人性——觀話劇《生死遺忘》

《生死遺忘》劇照

　　根據王周生同名長篇小說改編的話劇《生死遺忘》日前公演于上海話劇中心。這部《生死遺忘》 ，其現實主義的藝術風格、人物塑造的精準度、主題揭示的現實性與深刻性，均在一般水準之上，可視為近期話劇舞臺“主流話劇”的重要力作。

　　新近喪偶的男主角得了老年癡呆癥，與他離婚二十年的前妻收留了他。是報復，是憐憫，是舊情，還是為了給女兒減輕負擔，抑或兼而有之？總之，原本一家三代的寧靜生活頓起波瀾，意外頻發。疾病一點點吞噬男主角的記憶，也一次次傷透女主角的心。記憶與遺忘展開生死搏斗，最終女主角用生命的代價，喚醒了男主角刻骨銘心的記憶……

　　劇情中，有很多似乎“有悖道德”的細節。比如，男主角肖子辰與紅顏知己結婚二十載，如今患了老年癡呆癥，前妻看其可憐收留之，他居然還表現得理直氣壯。還比如，保姆小楊出于好心幫傭女主角凌德磬一家，可女主角擔心女婿會重演當年一幕，怕自己女兒重蹈覆轍，居然狠心把好端端的保姆趕走……這些行為，如作簡單化判斷，似乎不很道德。但編導從揭示人性的高度，把這些情節處理得非常妥帖合理。肖子辰與凌德磬當年離婚，并不是簡單的第三者插足和陳世美背叛，假如在引起誤會的當口，任何一方只要稍微多一分耐心，少一分所謂的自尊，二十年的分離或可避免。夫妻離異，并不只是簡單的道德命題，還牽涉到性格命運、情感規律等等。還有，即便是“收留” ，也不能讓對方永遠處于“贖罪”的境地中，還必須有發自內心的愛情和親情粘合彼此。至于對優秀保姆小楊的狠心辭退，如果簡單從“對與錯”角度分析，很可能有損女主角凌德磬的光輝形象，但若結合其情感經歷，從保護女兒的婚姻出發，她的這種狠心又非常符合其身份與個性，絕情中另有溫情。

　　不貼道德標簽，不讓角色臉譜化平面化，而是讓其立體化豐富化，人物的性格就顯得豐滿起來，他們的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充分符合人物的性格特征，在絲絲入扣的表演下，觀眾不由自主與劇中人物同氣相求呼吸與共——被臺詞引發啜泣和笑聲，乃至情不自禁地鼓掌。當現實主義藝術遭遇感同身受的心靈時，真正意義上的“正能量”和“正反響”就自然產生了。現場無法自抑的掌聲，是對這部話劇的最高嘉獎！

　　我愿意贊美編導演與制作人的勇氣。在話劇觀眾已然年輕化的當下，選擇這樣一部不討喜、不煽情、不時尚、不放噱的“老年題材話劇” ，這是一個有勇氣的選擇。作為一個擁有年輕趣味的中年人，我在猝不及防下被它攫住、打動，相信它是具有“通吃”能力的。這不是我妄下結論，在觀劇過程中，周圍年輕觀眾的啜泣和淚眼，讓我相信，無論聚焦童年、青年、中年或老年，只要獨具慧眼，充分挖掘其價值，它一定可以屬于全社會：我們都將老去，我們家里都有老人，老人年輕時的愛情我們正在或已經經歷……只要準確把握和展示人性，只要對生活有真正誠意，只要有揭示意義的能力，什么樣的題材都有可能產生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