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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的“丹青中國夢——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65周年美術作品展”上,一幅熟悉的《幸福歌》勾連起記者對認識不久的天津畫家張苠的印象。
剛見到張苠時,就被“張苠”和“張為民”的名字弄得有些混亂。原來他本名張懷仁,在“文革”中因名字“有濃厚的封建意識”,被勒令改名,在問罪時幸而有同事幫助起名“張為民”,這個名字一用就是幾十年。直到退休后,他才又更名為“張苠”,而懷仁成了他的字。“苠,晚禾也,他不華貴,但殷實。有時我想名字對一個人重要,又不重要。畢竟在人生漫長的道路上,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行為書寫那個大寫的人字。”這就是張苠,一個樸實又有著執著追求的畫家。
尋法中用口袋“裝寶”
1937年出生在北京大興區采育鎮的張苠,雖然父母都是普通的農民,但他自幼受到的是家庭里那樸素而自然的藝術熏陶,這也許為他對民間美術一直情有獨鐘留下了伏筆。
父親琴棋書畫皆擅,而且都是出于熱愛自學而成。也許是每年春節在父親為鄉親們義務寫春聯時,一旁研墨的經歷;也許是父親那大手握著小手體悟用筆頓挫的感受;也許是父親為他抄寫并描繪了插圖的小學課本,讓張苠早早就對美術產生了興趣。而在他的記憶里,心靈手巧的母親也是個剪紙能手。
“任何藝術家,都走過從無法到有法,再到無法的道路。我學藝從無法到有法,經歷了一個長期的磨礪過程。在我上大學前10余年的生活、學習中,一直在有意識或無意識地‘學法’;而真正系統地專心‘學法’,是就讀河北美術學院(現天津美院)時。”張苠回憶起1959年入學第一堂課,是沒骨花鳥。著名畫家孫其峰操著較重的膠東口音說:“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一名正經的大學生了,看你們手里都拎著個大口袋到學校來裝寶了,四年后相信你們都將滿載而歸。”
張苠介紹,孫先生講課深入淺出,他教學從不采用填鴨法,而是啟發式,讓同學在觸類旁通過程中加深認識。而孫先生十分注重學生素養的修煉,他十分重視傳統的繼承,但從不拒絕西畫和其他姊妹藝術的有益營養。“先生每次講課后,都親筆示范一幅作品,讓學生臨摹,他反對不動腦筋的臨摹,尤其日后畫自己的畫時,不要陷入重復老師和古人筆墨的怪圈,要師古人和先賢之意,而不是其跡。”這些教誨都對張苠影響深遠。
為了多在口袋里裝些寶,1961年后張苠又選學了油畫專業,探索西畫中的奧秘。“只有親口嘗一嘗才知道梨子的滋味。”張苠說。
民間美術中的新生
“文革”后,張苠調到北辰文化館從事群眾美術輔導工作。“起初,由于對民間藝術認識膚淺和偏見,常把金子當石頭,輔導欲點石成金,實則恰恰相反。如何輔導,心中無數,就把過去上學時的模式搬進文化館。”張苠最初是購置一批畫具,諸如國畫用的畫氈、文房四寶等,畫西畫用的石膏像和瓶瓶罐罐一些靜物,辦各色訓練班。但后來他發現,這樣雖然也為高等美術院校輸送了一批人才,然而對于更多的農民美術愛好者的藝術創作的輔導顯得蒼白無力。
在逐漸了解的過程中,張苠開始從天津楊柳青年畫認知民間藝術。“過去對它認識膚淺,認為不過是民間畫工的粗俗之作。在美院就學時也曾臨過一張楊柳青年畫《連年有余》,不過只是為了應付課堂作業,并沒有深入研究。”但接觸之后,張苠發現原來一張年畫中融入了那么多老藝人的智慧與心血。原來他們有很多歷代師傅帶徒弟口傳心授的口訣,雖不見于畫典,但已是他們心中的書,比如“軟靠硬色不愣”,“紅配黃喜煞娘”,“藍配紫不如死”等都是在長期藝術實踐中得來的寶貴經驗。
在楊柳青老藝人的幫助下,張苠創作了《迎著朝陽》、《幸福歌》、《下鄉》等多件年畫作品。1984年,《幸福歌》作為第六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優秀作品,被中國美術館收藏,也由此對民間美術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對于現代民間繪畫的認識,是在近30年的輔導工作中不斷體悟、不斷加深的。開始認為農民作畫根本無法,只是興之所至,即興而為,經過研究我發現,農民畫家作畫并非無法,只是沒有專業畫家那么多有關畫理、畫法的文字著述。農民畫家的‘法’有的是與生俱來,早已融入他們的血液;有的是后天在民間藝術的海洋里從小便耳濡目染、心領神會,和鄉音同步建構起來的。農民畫家作畫從來不以玩弄技巧為能事,而是專注己情的注入。‘以心造相’‘寄意象外’‘舍形取神’‘夸張變形’‘隨心賦彩’‘超越時空’等審美理念順理成章、運用自如。創作過程如行云流水、天馬行空,毫無做作之意。尤其貫徹他們創作始終地視‘真摯’為自己作品之魂的藝術追求等無不給我以啟迪。”張苠說。
“30年來,可以說,我的足跡踏遍北辰,為運河文化付出了我的心血,同時大運河人也給予我豐厚的回報。打開‘芝麻之門’讓我分享其中‘寶物’,讓我大開眼界。在這里我得到了過去在學校和書本中從未見過的東西。他們喚我老師,其實他們亦是我的先生。”現在,天津市北辰區被文化部授予“中國現代民間繪畫畫鄉”,而任北辰書畫院院長的他,對這片土地深懷感恩。
無法中“求異存同”
備受民間美術滋養的張苠,在畫風上也開始轉變,開始師古而不泥古,廣納百川,吸收民間的、西方藝術的營養,有機地融入自己的作品中,創自家風貌。
特別是退休之后,張苠在藝術的道路上,有更多余暇從事各種探索,除了保持幾十年來在國畫、油畫、水彩、水粉、年畫、篆刻等方面的創作之余,近年來在人物、山水、花鳥各科更是從工筆、寫意兩個方面齊頭并進。這在他看來,是“食百家飯,以壯吾身”。張苠說:“畫家在從事藝術實踐時,有人一生只畫一種畫,畫工筆不畫寫意,畫人物不涉山水花鳥。有利的方面是可以集中精力專攻一門,但弊端是把自己囿于窄小的空間里,道路越走越窄。”所以張苠特別推崇老師孫其峰“瞻前顧后、東張西望、挑肥揀瘦、‘損’人利己”的觀點,對各種繪畫與藝術觀念實施拿來主義。
但在拿來主義的同時,他非常看重基本功的訓練,尤其是在速寫方面筆耕不輟。張苠坦言“速寫是我畢生修煉的一門功課”。所以看他的作品,每每可見一系列的構圖小稿,以及相關的從造型到色彩的草圖。對于目前外出寫生被相機所取代的現象,他不無擔憂地說:“如此下去,對生活的觀察能力必然日趨削弱。”
這種對于創作的嚴謹,就如同張苠推崇的“九朽一罷”一樣。畫寫意需有膽有識,在紙上反復朽稿必會失神,意在筆先后,興之所至果斷落墨,往往有神來之筆。而對于工筆,特別是較大畫幅的工筆重彩,還是繼續“九朽一罷”為好。“杜甫曾云:‘十日畫一水,五日畫一石’,當然并非實數,而是指創作構思需慘淡經營。古人有九朽一罷之說,九朽,即不厭多改;一罷,一筆便了。九朽一罷,除了創作過程的嚴肅性,還包含意在筆先、磨礪功法,如同搜盡奇峰打草稿。”張苠說。
“恩師孫其峰先生早有教誨,做人要老實,求同存異;而治藝術就要調皮,求異存同,要自出手眼,另辟蹊徑。”張苠說,“我用吾心寫余心像,不與他人求同爭似。在表現上腳踏實地,根扎大運河畔沃土,寫我最愛的大運河人。”
人物名片
張苠,又名張為民,字懷仁。1937年生于北京大興區,1963年畢業于天津美術學院,現任天津北辰書畫院院長。作品連續入選第六、七、八屆全國美展并獲獎,先后獲“民間美術開拓者”“中國現代民間繪畫優秀輔導員”“優秀專家”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