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恢弘壯闊,還是平靜如水,歷史總是以她匆匆的節奏漸行漸遠。藝術創作的責任不同于哲學家的思辨,也不同于歷史學家的實錄。之于歷史,藝術創作更需要把握一個時代的精神實質,進而在縱橫交錯的歷史事件中抽離出最動人的景象。這兩年的抗日劇熱潮頗遭議論,原因就在于很多所謂的“神劇”只是簡單搭建一個硝煙彌漫的背景,然后肆意地演繹光怪陸離的情節。這樣的電視劇事實上是對歷史的褻瀆,根本不配冠之以“抗戰”的名號。與之相比,由南京軍區拍攝的電視劇《我的特一營》是一部真正的抗戰題材劇,它既體現了軍隊文藝創作一以貫之的嚴肅態度,同時也適應了電視劇大眾傳播的特征,奏響了一闋抗日劇敘事的主旋律樂章。
在悲壯的抗日戰爭進程中,臺兒莊戰役是一座不朽的豐碑。當《我的特一營》將攝像機聚焦于76年前魯南大地壯懷激烈的戰場時,實際上就賦予了作品詮釋偉大抗戰精神的責任擔當。一方面,電視劇全景式地展現了臺兒莊戰役的真實過程,重要的事件與人物皆嚴格依據史實,諸如雙方將領的運籌指揮,敵我軍隊的排兵布陣,戰爭進程的逐次演變,國共之間的緊密配合,川軍、桂軍等各路軍隊的同仇敵愾,甚至一次陣地爭奪戰的反復拉鋸,交戰雙方的番號、武器、軍服、標識等……這就使得電視劇在宏大的敘事格局里呈現出歷史教科書式的嚴謹。另一方面,在歷史真實之中,電視劇精心塑造了一支作戰分隊——特一營的群體形象。很顯然,特一營是電視劇的藝術再創造,但特一營官兵身上的忠勇、無畏、智慧與犧牲,卻是反法西斯戰爭中中國軍人形象的縮影。進而言之,在特一營官兵的身上,凝聚了習主席所指出的偉大抗戰精神的內涵,即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愛國情懷,視死如歸、寧死不屈的民族氣節,不畏強暴、血戰到底的英雄氣概,百折不撓、堅忍不拔的必勝信念。這樣的藝術虛構,恰恰對應著對于歷史語境的真實還原和真切認知。
然而在電視劇市場競爭激烈的今天,主旋律敘事如果一味地顯現嚴肅的宣教風格,將很難吸引觀眾的眼球,傳播效果會大打折扣。從本質上說,電視劇是戲劇的一種特殊的影像形式,強調戲劇效果是電視劇提高熒屏影響力的不二法門。正如《我的團長我的團》《我是特種兵》《我的兄弟叫順溜》等近年來頗受好評的軍事劇一樣,《我的特一營》的敘事重心同樣落在“我”上,個體敘事的騰挪揮灑空間較之于“我們”的集體敘事,顯然更為灑脫靈動。
且看“特一營”中各具特色的“我”,如勇猛果敢的營長周天翼,足智多謀的副營長孫嘉謀,信口開河的“半仙”李有才,川音濃重的“老貓”吳老四,聰明靈活的“哨兵”羅松林,尚顯稚嫩的新兵“小四川”等,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聲口,往往甫一亮相便深入人心。這些性格迥然相異的人物形象,既可以在“特一營”匆促緊張的集體生活中,也可以在與外圍人物的關系鏈中,諸如戀人、上司、敵人、間諜、漢奸等,碰撞出大量的矛盾沖突。在緊張激烈的戰斗場景間隙,這些矛盾沖突甚至可以產生些許輕喜劇效果。這一方面幫助形成了電視劇張弛有致的敘事節奏,使得觀眾在緊張的觀劇體驗中有所放松;另一方面,個性化的人物塑造在劇集的遞進中,自然呈現出個人的家庭、血緣、親情、愛情與友誼,便逐漸由接地氣轉為聚人氣。當觀眾們已然熟悉的主人公們在慘烈無比的戰場上英勇犧牲時——此時鏡頭往往閃回至那些曾經親切的音容笑貌,以喜襯悲,以生襯死,以平凡映射偉大,感天動地的悲壯氣氛便溢滿熒屏。
在電視劇中的結構布局中,“特一營”本身也是承擔著重要敘事功能的角色。在重大的戰爭行動中,一支獨立的正規作戰分隊可以自由地脫離所屬部隊,也可以自由地加入友軍,自由地選擇戰場與戰斗時機,從軍事專業的角度來看是很難發生的。但在電視劇的藝術構思中,“特一營”既是進入戰爭的親歷參與者,某種程度上又是離開戰爭的“觀察者”。這位“觀察者”串聯起了敵我對峙,串聯起了友軍各方,串聯起了國共配合,也串聯起了復雜的戰爭過程。如此,“一線串珠”式的電視劇結構使得頭緒繁多的歷史敘述顯得流暢自然,教科書式的嚴謹紀實就實現了形象化的藝術轉化和傳達。
此外還值得稱贊的是,電視劇的視聽效果相當出色,總體上呈現出剛勁雄渾的藝術風格。盡管電視劇對戰爭的表現力較之于電影有天然的局限,但看得出來,編創人員努力營造的是一種接近于戰爭大片的視聽氛圍。尤其是在電視劇比比皆是的激烈巷戰場景中,快節奏的剪輯組合,大角度的視點切換,流暢的轉場過渡,快慢鏡頭的交替運用,煙火連天的光影變幻,震撼的音響配合,逼真的道具設計,極易使觀眾產生一種身臨其境的緊張感與現場感。誠然,這體現出電視劇編創人員影視技術與軍事知識兼備的良好專業素質。但更重要的是,觀眾們可以借此在濃墨重彩的電視藝術氛圍中,真切地進入那段讓中華民族永志不忘的歷史,讓歷史的精神火炬在人們的記憶中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