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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多元文化的并存
目前,人類正在面向一個嶄新的發展高峰,這就是全球化。學者們一致認為,全球化與以鄰為伴、共同繁榮、建設一個“和諧世界”都是分不開的。和平、發展、合作是時代的主流。很多學者提到不同文明和相同文明的話題。各種文明沖突與融合問題在世界上引起巨大興趣,已成為各國學者的熱門課題。根據學者們的結論,人類將來將會被分成好幾個比較大型的文明,這些文明的沖突與融合將會確定未來世界的面貌。
其中,我們提到儒家文化,就聯想起中華傳統文化;當我們談起中華文化,又會自然地聯想起孔子和儒家文化。中國自古以來就是禮儀之邦,現代中國人仍然深受以“仁”為核心的儒家文化的影響。
這次來自世界各國的漢學家、翻譯家歡聚一堂,共同商討的“解讀中國故事”的主題,也可以說根源于中華傳統文化,根源于儒家文化。
這種情況下,深入了解中國傳統的文化,尤其是儒家文化,了解在傳統文化基礎上發展而來的中國當代文化,都是極為重要的。
文化是人類社會的精神財富和物質財富的總合。文化包含著一個民族的價值觀念、思維方式、生活樣式和信仰習慣等,跟一個國家的歷史和傳統密切相關。文化是知識的總合,是人們用于理解和敘述事物的模式。文化就是歷史的載體。關于文化的定義,據統計,在世界各國正式出版物中,達160種之多,有的學者認為有250 種。從這里可以看到,文化是人類社會的一種復雜的現象。
中國文化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化之一,而且是在發展歷程中從未出現過斷層的文化。另據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Arnold Joseph Toynbee,1889年~1975年)的研究,近六千年來,世界上出現過26個人類文明形態,其中只有中國文明是唯一長期連續發展而未中斷的文明(《中國文化該說》第7頁)。
在當今世界,隨著全球化的高潮,文化的開放和交流勢不可擋。文化多元化與全球化一樣已成為不可逆轉的事實。當今世界已不存在什么純粹的文化。不同文化之間的對話和交流將是維護世界和平、推動世界發展、加深世界各國人民相互理解的一種重要方式。我認為,從這個意義上來講,第三次漢學家文學翻譯國際研討會的意義很大。
中國主席習近平先生今年3月底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就文明對話發表演講,強調:
“當今世界,人類生活在不同文化、種族、膚色、宗教和不同社會制度所組成的世界里,各國人民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世界上有200多個國家和地區,2500多個民族和多種宗教。如果只有一種生活方式,只有一種語言,只有一種音樂,只有一種服飾,那是不可想象的。我們應該推動不同文明相互尊重、和諧共處,讓文明交流互鑒成為增進各國人民友誼的橋梁、推動人類社會進步的動力、維護世界和平的紐帶。我們應該從不同文明中尋求智慧、汲取營養,為人們提供精神支撐和心靈慰藉,攜手解決人類共同面臨的各種挑戰。”
二、多元文化的翻譯
那么如何理解中國文化的精髓?如何解讀中國故事?如何把中國文學作品講述的故事,其中的文化底蘊用本語種讀者能夠讀得懂的語言表達出來呢?
翻譯是一種藝術,也是一門科學。文化已成為翻譯中的不可或缺的話題,不同民族之間的交際過程中,除了語言障礙之外,深層的原因則是不同民族的文化差異。語言差異是文化差異的投影,它反映出不同民族的深層文化底蘊。因此,學者們紛紛指出,一個優秀的翻譯家不僅能跨越語言障礙,而且能逾越文化鴻溝。 從這個意義上講,語言的翻譯也就是文化的翻譯。由于兩種不同文化的差異,常常有意無意造成許多誤譯。總習慣以自己本國文化價值觀去理解對象國文化價值觀,忽視二者之間的差異,這是造成誤譯的一個主要原因。
文化翻譯學是語言學、文化學、文化語言學、翻譯學、哲學、美學等多門科學相交叉而產生的一門新科學。1813年,德國學家、翻譯理論家施萊爾馬赫(FriedrichSchleiermacher
1768-1843) 在《論翻譯的反法》中提出,翻譯的途徑“只有兩種:一種是盡可能讓作者安居不動,而引導讀者去接近作者,另一種是盡可能讓讀者安居不動,而引導作者去接近讀者”。他雖然描述了翻譯的兩種方法,但是未提到什么名稱。
1990年,英國華威大學 (Warwick University) 教授蘇珊·巴斯內特 (Susan Bassnett) 在她的著作中提出了“翻譯的文化轉向”,從而確定了翻譯研究中的文化取向。她在書中精辟地論述了語言與文化之間的關系:文化是肌體,語言是心臟,二者相互作用,使彼此的生命延續不斷。
1995年,美國翻譯理論家勞倫斯·韋努蒂 (Lawrence Venuti) 在他的著作中第一次提出了翻譯的“異化法”和“歸化法”這個名稱。異化法要求譯者向作者靠攏,采取相應于作者使用的源語表達方式,來轉達原文的內容;而歸化法則要求譯者向目的語讀者靠攏,采取目的語讀者所習慣的目的語表達方式,來轉達原文的內容。從這個界定來看,異化大致相當于直譯,歸化大致相當于意譯。直譯與意譯是文學翻譯的方法,異化與歸化是翻譯的策略。歸化與異化是在翻譯界如何處理文化差異的問題上所產生的兩種對立意見。
從異化與歸化,直譯與意譯出發,舉一個例子,講一講如何準確轉達出原文文化內涵的問題。
《牛郎與織女》是中國四大民間傳說故事之一。傳說古代有一個勤勞、善良的放牛郎,日子過得十分清貧。有一天在老牛的幫助下,牛郎結識了從天上思凡下界的仙女---織女。織女愛上了放牛郎,兩人結為夫妻。他們有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一家人過得非常幸福。
不料織女下凡的事激怒了天神,王母命令織女返回天宮。織女盡管萬般不舍,也不得不離開牛郎和自己的孩子,騰云而去。牛郎舍不得妻子,帶上兩個孩子,在老牛的幫助下,追趕而去。王母無法阻攔他們,就拔下頭上的金簪在腳下一劃,一條波濤滾滾的大河便出現了。從此牛郎和織女只能站在銀河的兩端,遙遙相望。每年農歷七月初七,會有成千上萬只喜鵲飛來,在銀河上架起一座長長的鵲橋,讓牛郎織女一家團聚,共敘相思。七月初七也可以說是東方人的情人節。
以上所說的牛郎和織女的傳說是中華民間故事,其中的“銀河”,“天河”都是中華民族文化圖式。那么西方人怎么理解呢? 大家都知道,西方人則不稱作“銀河”、“天河”,而稱作“仙奶路”、“奶路(Milky Way)”。在西方,“仙奶路”,“奶路”與希臘神話有著密切關系。古希臘人認為它就是眾神聚居的奧林帕斯山通往大地的“路”。西方人在看到“Milky way”時,他們的文化圖式中可能會出現“赫拉的乳汁”、“奶路”、“通往宙斯宮殿的乳白色的道路”等等。那么蒙古人怎么命名呢?我們蒙古人不叫“銀河”、“天河”,或者“奶路”、“仙奶路”,而稱作“天縫(接合處)”。蒙古人的這種命名、這種認知也根源于蒙古民間故事,根源于蒙古民族文化。
我們都知道,中國的“銀河”、西方的“奶路”、蒙古的“天縫”是由無數小小的恒星系和星云組成的天體系統。
由此可見,不同民族的文化背景不同,認知結構中的文化圖式也不同。這是譯事之難之一。翻譯是不可將本民族文化取代異國的文化的。如果我們以“奶路”或者“天縫”來譯中國的“銀河”,這就意味著我們以本民族文化替換了中國文化,“銀河”所產生的關于中國牛郎和織女神話故事的聯想和有關文化就消失殆盡了。保留原文中文化內涵,可以說是譯者的重要使命之一。
再舉一個例子。“綠林好漢”是在中國文學中常見的一個成語。在蒙古文學中也有“深山好漢”。“綠林好漢”,“深山好漢”都包含著不同民族的獨特文化因素。如果我們忽視文化內涵,只向目的語讀者靠攏,譯者以“深山好漢”來譯“綠林好漢”,這也意味著譯者以蒙古文化替換了中國文化,與“綠林好漢”有關的中國故事及相關的意象則消失了。
總的來說,文學翻譯并不僅僅是一種語言活動,從根本上講它是一種文化活動。因此,翻譯者既要有雙語能力,也要有雙文化能力。只有這樣做,才能克服文化差異,向讀者提供一個盡可能符合原著精神的文學譯本。
其米德策耶(Menerel Chimedtseye)
畢業于蒙古國立大學,曾在北京語言與文化大學進修,語言文學博士。曾在蒙古國家新聞廣播與電視委員會任職,現任蒙古國立大學外國語言文化學院教授,蒙古國立大學孔子學院蒙方院長,蒙古中國友好協會秘書長。曾獲國家翻譯最高獎“金羽毛”獎,世界孔子學院先進個人獎等。翻譯了《中文典籍譯叢》中的《論語》、《孫子兵法》、《大學》、《中庸》,翻譯了《中國現當代著名作家短篇小說精選》中冰心的《原來的和尚……》,張潔的《最后高度》,鐵凝的《永遠有多遠》、《哦,香雪》、《火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