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幻時代中不變的愛情

——評舞劇《聽說愛情回來過——白蛇后傳》

　　藝術貴在創新，創新才令藝術有生命活力。倘若古稀之年仍才情豐沛尚充盈創新活力，那真讓人景仰之感佩之。著名舞蹈編導、北京舞蹈學院教授肖蘇華，其舞劇新作《聽說愛情回來過——白蛇后傳》 ，就是一部令人耳目一新的藝術作品。

　　《聽說愛情回來過——白蛇后傳》是2013北京舞蹈學院藝術創作實踐項目，是對古老的民間傳說故事《白蛇傳》的重新演繹，賦予許仙、白素貞、小青以新形象、新含義、新象征。全新的藝術表達，讓這個古老的傳說故事充滿新意和當下性。這部舞劇以許仙、白素貞和小青的愛情傳說為敘事框架，三位主人公從傳說中走來，先后進入“五四”時期、“文革”時期和當下。全劇的外顯層面是三個主人公愛情故事的變遷，內隱層面表現的是歷史與時代改寫著愛情的命運，呈現著不同的愛情價值取向。這種意向與以往同類題材的文藝作品迥然有別，讓這部舞劇洋溢著先鋒意識。

　　在劇中，主要人物小許不再是清秀斯文的書生許仙，小白不再是溫婉癡情的白素貞，小青也不再是率真開朗的小青，沒有了頑固狡猾的法海卻增添了象征“五四”風潮、“文革”動亂、改革浪潮的群舞角色，這些角色由北京舞蹈學院現代舞教育研究中心2010級現代舞班全體學生擔綱。他們時而身著象征“五四”時期新青年的藍布褂、中山裝起舞，時而身著體現“文革”風尚的綠軍裝起舞，時而身著文藝風連衣裙、摩登豹紋衫起舞，這些服裝的變化代表著時代色彩，使得他們所演繹的角色跨越時空，極具時代象征意義和概括意義，讓觀者在欣賞服飾變遷的藝術中領略了不斷被賦予新涵義的愛情命運和人生命運。

　　舞劇的故事表達舍棄了復雜的情節，重意蘊、重情緒、重象征，追求舞蹈藝術具象與意象有機統一的把握，刪繁就簡更適合舞蹈的藝術表現。舞劇從序，一場：水漫金山，二場：驚變，三場：斷橋到尾聲，都是以小白、小許、小青愛情故事的發展為外在線索，以從遙遠傳說中走來的許仙、白素貞、小青三個人物為引子；而在具體時空中，傳說中的白素貞、許仙和小青被重新書寫，化成小白們、小許們、小青們，被賦予了新的意義和象征。這部舞劇超越了欲望書寫，進入情感表達和理性沉吟之中，讓人感覺出作品對布萊希特間離效果的敬意。

　　內涵故事分為兩個時空：過去時分為“五四”時期和“文革”時期，現在時則是當下。“五四”時期的時代特征是沖破封建禮教、追求民主與自由、追求新思想新愛情；“文革”時期的社會特征是動亂、是非顛倒、狂熱與激情并行、信仰與崇拜并重，而當下的社會特征則是萬象更新、滾滾紅塵、行色匆匆，在進步與變革中，人們追求信仰的回歸，追求愛情的守望。

　　舞蹈是用肢體語言來表達創作者對社會、人生和生命的看法與情懷，舞劇《聽說愛情回來過——白蛇后傳》的肢體語言表達豐富而細膩，既有個性化又有時代特征。無論是表現在愛國熱情高漲的“五四”時期小許與小白純潔愛情的雙人舞，在“文革”動亂中善良的小青給予小許溫情撫慰的雙人舞，在萬象奔騰的現代生活中小白、小許、小青三人飽受道德倫理價值拷問的情感糾葛三人舞；還是表現三位主要人物各自內心的獨白舞段，以及舞劇每次轉場時穿插的大群舞，都呈現出鮮明的時代特征，并表現出了北京舞蹈學院現代舞創編技法的創新意識和先鋒意識。

　　序幕中，伴隨著空靈的音樂和微弱的光效，半空中輕煙薄霧裊裊，三位主人公面對觀眾席，作為傳說中的人物，他們身著古代長袍裙，搖曳著軀體從舞臺后方沿直線緩緩挪步向臺前行進，霎時背對觀眾席身著“五四”時期學生裝束的小許、小白、小青從臺前底部升起，隨即光感逐漸明晰，煙霧漸散，這兩組來自兩個時空的人物完成了心靈的對接和召喚。當觀者沉浸在時空轉換的穿越之旅時，舞臺上即刻呈現出“五四”時期的青年們的身影和表情，他們有力地向上揮舞手臂，舞步似勁風般急促，還有穿插其間表現小白與小許動人純潔愛情的精湛雙人舞段，這都體現著“五四”青年對新生活和自由戀愛的向往。

　　第二場“文革”驚變中，舞者采用劇情式演繹手法表達“文革”批斗風潮，握拳單手臂揚起，有節奏地曲直小手臂，一系列象征崇拜和狂熱的肢體語言，淋漓盡致地展現了特殊年代的人物命運和人物關系。在劇情呈現的動亂歲月中，在孤燈下，小青對小許的執著追求和呵護，他們在情感糾葛中演繹的雙人舞，盡顯粘、連、拈、隨，同點配合等技法；尤為感人的是，尾聲中一群化著小丑面妝，身著白塑料衣服的舞者跳著木偶舞步凌亂地走上舞臺，奪目的不僅是他們充滿新意的裝扮，更是他們驚恐、漠然、盲目、慌張的神情，讓觀眾震撼后又發出嘆息。當音樂驟停時，舞者全體倒下伏地，沉寂片刻，舞者和著音樂聲慢慢地抬起頭，笑容燦爛地眺望遠方，象征著溫暖而幸福的憧憬，令觀者不禁潸然淚下。在這時空交錯于大起大落的歷史與時代間，舞者準確的肢體語言表達，讓舞劇深刻地傳遞著人們對真摯而純潔愛情的贊頌和向往。

　　舞劇中，人物命運的變遷和人物關系的變遷，即是時代變遷的使然，具有較強象征意義和暗喻力量，具象(人物形象)生動，意象(傳遞精神文化內涵)就更深刻。一般而言，時代力量改變愛情命運，但偉大的愛情敢同落后的時代進行抗爭，追求與守望美好善良的愛情，這具有永恒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