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出版社社長：語文教育問題導致“不會說話”

　　【核心提示】

　　近日，語文出版社在九年義務教育語文教材修訂過程中，對一些篇目做了更換或調整。其中“周杰倫進教材”一事受到社會廣泛關注。而這次語文版教材較大規模的修訂，其實背后更重要的是力圖對“真語文”教育理念進行體現和實踐。

　　對此，教育部前發言人、語文出版社社長王旭明接受北京晨報記者獨家專訪，對此次教材修訂的多方面情況進行了解答。他表示，第一批修訂教材教育部初步意見通過審定，還在等待最后意見。其他教材正在積極修訂，今年年底交到教育部送審，爭取明年能夠通過審定。而三年級語文教材作為課文輔助而選用的周杰倫《蝸�！愤�“待定”，需要等待專家意見和教育部審定。王旭明認為，語文教育違背規律、脫離本真的問題至今仍普遍存在，此次修訂總的目標是力求使教材更貼近語文性，用語文的方法解決語文的問題。并且，語文教育四種因素：考試、教學、教材和教師是一個整體，他對除教材之外的其他因素改革與進步的方向也發表了觀點。

　　·談問題

　　“語文不真”問題仍普遍存在

　　北京晨報：現在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周杰倫進教材”這一點上，但其實這次對整個教材來說，是個較大的修訂過程，體現您之前倡導的“真語文”理念和實踐，是這樣嗎？

　　王旭明：確實是這樣的。

　　北京晨報：您提出“真語文”強調回歸傳統，找回本真�；�本要求是：以語言為核心，以語文活動為主體，以語文綜合素養的提高為目的；語文課一定要培養學生自然、健康的表達習慣，一定要培養學生自由、個性的心理品質，一定要培養學生獨立創造的人格特征。您覺得這一長期受到教育界有識之士注意的問題，語文教育脫離本真的問題，至今仍沒有改觀？

　　王旭明：不僅存在，而且還嚴重存在，就我這幾年了解到的情況、看到的教材、聽過的課堂，這種情況相當普遍存在著，并且有泛濫的趨勢。

　　語文教育問題導致“不會說話”

　　北京晨報：其實現在的一些課外讀物，包括兒童文學、繪本等，都在提倡孩子視角、人性化，難道在語文教學中，還存在這樣大的問題？

　　王旭明：我認為學生課外閱讀或者找家教等，都取代不了學校的語文教育。我特別強調學校的語文教育，如果不按照語文這個學科的規律和特點辦事，那就會走向反面。反過來就是說，我們如果不按照語文特點和規律辦事，就會導致全社會文化、傳統文化的一種斷層，不會講話、不會寫文章、不會與人交往。

　　不用謙辭敬語是教育問題

　　北京晨報：您能否舉個例子？

　　王旭明：我曾在微博中舉了一個非常小、看起來簡直不起眼的例子。我在蘇州參加語言大會，蘇州大學幾個志愿者讓我下車后嚇了三跳：問我們是開會的嗎？嚇我一跳；叫什么，自己在這兒找(遞過一張紙)，嚇我二跳；在這兒等吧，還有兩個呢，嚇我三跳。我發了微博做了善意提醒后，一些學生甚至包括老師來批評，還說他們平時文明禮貌好著呢，怎么就我那么多事，還有說我是不是嫌自己官太小有氣沒處發。這種反應讓我非常吃驚。這件事說不大，也不小。我所受的這樣的待遇絕不是這一次，也絕不是就我一個人受過這種待遇。我因此寫了一篇文章，呼吁全民學一學謙辭敬語。我們現在有一個很壞的毛病，喜歡說大話、空話，比著說大，比著說空。實際上，我的中國夢，就是全國人民有一天都學會謙辭敬語，大家禮貌待人，互相文質彬彬，這不就是一個和諧社會的表現嗎？我由此想到，這個問題發生在現在的大學，實際是我們的小學、中學就沒有教好學生用謙辭敬語。語文的問題太大了。

　　·談修訂

　　盡量改掉意義等套空話題目

　　北京晨報：愛說大話空話，與語文中小學也是有關系的。比如對課文要概括、拔高一些東西，形成了一種語言表達習慣。

　　王旭明：關系密切。說得非常對，因此我們在這次修訂教材中，盡量把談談對這個的理解啊、意義啊這樣容易使學生往大話、空話套的題目改了，改成小的語言題。我認為語文就要突出語和文，如果沒有語和文，都是空話。語就是說話，文就是寫文章，把這兩個突出出來。學語文就是學字、詞、句、段、篇，學語、修、邏、文。

　　練習改40%以上

　　北京晨報：這次修訂教材，您舉了一些具體例子，那么整體改動的百分比是多少？北京的學生有多少比例在使用語文出版社的教材？這次改革后的教材何時正式投入使用？

　　王旭明：改動的百分比方面，選文改動的大約占到25%至30%以上，練習改動的更多，能達到40%以上，總的目標是更貼近語文性，用語文的方法解決語文的問題。北京的學生目前沒有使用語文出版社的教材，使用的是其他版本的，我也希望北京能夠使用語文版的教材。我們現在第一批一年級、二年級、七年級、八年級教材，共八冊，已經送到教育部審定，教育部已經給了初步意見通過審定，我們還在等待最后的意見是不是審定通過。此外三、四、五、六年級和九年級，共10本教材，我們正在積極修訂，今年年底交到教育部送審，爭取明年能夠通過審定。

　　難點在于受諸多因素制約

　　北京晨報：您此次寫文章也說了修訂教材難，難在哪里？

　　王旭明：我們的教材一般都是選文制，沒有人專門為教材創作。所有作者寫的時候并不是為教材而寫，特別有些選文都是成年的大作家寫的，他們成年以后的感受和孩子十歲八歲時的感受是不一樣的，這是一個難。還有我們的教材必須要符合當下的國家有關政策，教材制度和教材方面的政策，必須審定通過。此外教材不是個人產品，是集體的產品。要受諸多因素的制約。

　　北京晨報：如何面對、克服難度？

　　王旭明：第一是前人之功，語文出版社的同仁們在過去十幾年打造出一套很好的語文教材；第二是修訂之機，這次修訂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教育部2013年9月下發了關于修訂教材的通知，我們抓住這個機會，在前人之功的基礎上進行修訂，爭取把這套教材做得更好。

　　北京晨報：修訂教材的難度是否還有我們目前語文教育理念的制約？

　　王旭明：當然，我和同仁們在修訂教材的整個過程中，就是對語文的人文性和工具性的統一該如何認識的過程、不斷提高的過程。這個過程說實話有許多艱難，我們在共同提高、討論。

　　·談教育

　　“老課本”不能照搬

　　北京晨報：您對此前“民國老課本”引起關注怎么看？

　　王旭明：民國時期的老課本等，我們也進行了廣泛研究和學習，但由于時代的變化和各種因素的制約，我們不能照搬，希望是在繼承借鑒前人優點的基礎上，打造出一套屬于語文出版社特點的教材。

　　語文考試也可考聽力

　　北京晨報：語文教育的改革不僅是課本，還有考試、教師和課堂教學，可否請您談談其他方面的改革看法？

　　王旭明：說得非常對，學校語文教育包括四種因素，考試、教學、教材和教師。希望學校語文教育應該成為一個完整的整體，不要出現教材很好，老師跟不上，或者考試不跟著走等脫節的現象。比如說考試，可以借鑒英語的考試方法，英語考聽力，我們母語為什么不考聽力？我們不是聽力就都沒問題了，一段話聽懂了沒有，能否找出關鍵詞？

　　教學不要流于工具現代化

　　北京晨報：在課堂教學方面有沒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王旭明：在母語教學中要加大中國傳統文化內容，現在小學原則上不學習古文，呼吁加大小學學習古文的力度，否則傳統文化的傳承就是一句空話。在課堂教學上，關鍵問題是各級教研機構和各級教育行政部門要行動起來，改變語文的評價標準，讓它更加適應我們現在形勢的需要。比如我在聽課中得知，一位學校年輕老師，語文課講得很優秀，僅僅因為沒有使用PPT，沒有使用聲光電這些現代化教學設備，就被一些專家評委說太守舊，沒有被評為優秀課。我說這是荒唐的，語文課的現代化不在于你使用什么現代化工具，而在于你的教學觀點、教學理念是不是現代化。

　　語文教師應有人生導師能力

　　北京晨報：教師方面呢？

　　王旭明：語文教師應該是所有學科中綜合素質最高的教師，要求也是最高，不僅自己的聽說讀寫能力要強，還應該有多方面綜合能力，要關心時事，有多方面的修養，我認為一位優秀的語文老師應該能成為學生的人生導師。用這個標準來衡量，我們還有相當的距離。

　　本版撰文 晨報記者 劉婷

　　■熱點解讀

　　周杰倫進教材還“待定”

　　王旭明表示，選周杰倫《蝸�！纷鳛殒溄友由扉喿x，主要因為三年級的教材中有一篇文章叫做《蝸�！�，作為對該課文的輔助而選用，還未最后確定。至于“待定”，王旭明在接受北京晨報記者專訪時表示，這是三年級的教材，年底到教育部送審，一個是年底之前我們的專家能不能對其進教材一致認可，還有就是能不能通過教育部的審定，如果沒有通過審定，就必須得改。

　　■相關修訂

　　注重責任創新實踐

　　語文出版社小學語文組負責人鄭偉鐘介紹，在語文教材中體現語文的學科特性，減少非語文因素的困擾，編寫一套真正有語文味的語文教材，是此次修訂中最大的挑戰。如注意遴選培養學生的優秀品質和健全人格的篇目。尤其注重選取培養學生的社會責任感、創新精神和實踐能力的課文。新選課文特別關注學生品質和行為習慣的養成，如一年級下冊《小諾貝爾》、二年級下冊《沙灘天使》，意在引導學生愛學習、愛思考；一年級下冊《達爾文和小松鼠》、二年級下冊《找駱駝》，意在引導學生注意觀察；一年級下冊《想做好事的尤拉》、二年級上冊《奧莉婭和莉達》，有利于培養學生關愛他人、保護環境的品質。

　　游戲激發學習興趣

　　在漢語拼音內容的編排上，教材通過大幅情境圖，努力創設輕松愉快的情境，從引導兒童說話入手，通過游戲等多種形式激發兒童學習興趣，幫助學習漢語拼音。教材除隨文識字外，還綜合運用多種識字方法，引導學生早期閱讀，大量閱讀。識字課的編排注意溝通課內外，與學生生活緊密聯系，創設多種識字情境，引導學生在生活中運用多種方法主動識字，如看畫、讀對聯、看電視識字，在大自然中、在超市里、在街上識字。

　　以梯度為學生減負

　　相關修訂還包括聽說讀寫的整體推進，突出語言文字運用的綜合性和實踐性。比如一年級下冊第二單元，課文都與春天有關，口語交際的話題是“說說春天”，寫話的內容是“用一兩句話寫一寫你在春天的發現”；二年級下冊第四單元，課文與科學發明有關，百花園綜合性學習的話題是介紹小制作，其中既有聽和說的內容，又有寫話的內容，這樣將語文學習的分項內容整合在一起。

　　另據介紹，修訂還力求練習難度適中，梯度合理，指導具體，切實減輕學生負擔。如努力將各個學習目標分解成從易到難的幾個點，再結合課文，分布于各冊各單元。例如對朗讀的指導，一年級上冊重點指導正確朗讀課文，一年級下冊重點指導流利朗讀課文，二年級上冊重點指導有感情朗讀課文，二年級下冊則開始學習默讀，并使之與具體的課文學習相結合。

　　重視古詩文學習

　　修訂也涉及重視古詩文學習，增加相關內容，繼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一是優選課文。一、二年級四冊教材分別選取了4篇、7篇、9篇和8篇反映我國優秀傳統文化的古詩和根據古文改編的故事性小短文、成語故事、諺語故事，共計28篇，比原教材增加了11篇；特別是在每冊教材最后一個單元，集中選取反映我國優秀傳統文化的課文。二是在百花園中設“讀讀背背”欄目，選取的內容均為古詩文和古代名言警句。一、二年級四冊教材“讀讀背背”欄目共要求背誦古詩文30篇，比原教材增加18篇。三是在課后的學習鏈接中增加對成語、諺語等內容的介紹。

　　■相關背景

　　語文出版社出版的九年義務教育語文教材，是2001年在國家“一綱多本”教材政策出臺、經教育部審定通過后正式推出的。自推出以來，語文版教材在廣東、湖南、福建、廣西、云南、河南、寧夏等部分地區、2000多萬學生中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