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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藝術要對現實提出質疑——盧昊訪談錄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4年06月17日14:23 來源:中國作家網 劉 淳

      盧昊 1969年2月出生于北京,1992年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國畫系,2009年第53屆威尼斯國際藝術雙年展中國館策展人。2009款法拉利跑車全球限量版惟一設計師,2009至2013年任巴黎市政府外方藝術顧問。上世紀90年代以來不斷參加各種規模的藝術展,如威尼斯雙年展、圣保羅雙年展、里昂雙年展和伊斯坦布爾雙年展等一系列影響廣泛的國際性展覽,并舉辦過10余次個人作品展,作品被很多博物館、美術館和畫廊收藏。現生活、工作于北京。

      兒時的記憶對我的藝術創作有著極大影響

      劉  淳:應該說,在中國藝術圈里,你活得很瀟灑,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了藝術家的生活。另外,你也是首位與法拉利合作的中國藝術家。

      盧  昊:藝術家應該是什么樣的生活,沒有一個標準和界限。衣衫襤褸、食不裹腹嗎?好像畢加索、安迪·沃霍爾、杰夫·昆斯、卡特蘭等許多藝術家活得都不錯。與他們相比,中國藝術家算是簡樸的了。我喜歡速度與激情,在平靜的內心中保留一點不羈。

      劉  淳:其實,你有很多獨特的地方,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所以你的生活、情感與北京的歷史民俗甚至習俗,都有著此生難解的曖昧關系。

      盧  昊:是的,我祖籍北京,我是旗人的后裔,爺爺是滿族鑲黃旗,奶奶是正白旗,我的祖父母兩家是世代聯姻的,據祖父講我的曾祖父是正二品的尚書,我是我曾祖母帶大的,我家是四世同行。我曾祖母90多歲才去世,所以我看電視劇《大宅門》的時候,一直覺得那簡直是在演我的曾祖母。

      劉  淳:你從小就生活在老北京的四合院中,北京的人文和地理、民俗和生活情調給你的生活和心靈都留下了深刻印象,這種記憶一直伴隨著你慢慢長大。它對你的藝術是一種怎樣的影響?

      盧  昊: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她對我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尤其是對我的藝術創作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在老北京的胡同里,鄰里間祥和的關系、蛐蛐的叫聲、鴿哨的飛鳴,以及由遠及近的小販子吆喝聲,是那么的令人回味和神往,這是沒有長期生活在北京的人無法體會的。我1999年入選威尼斯雙年展、主題展的作品,當然也是我的代表作《花鳥蟲魚系列》,就是與我兒時的生活有著很多聯系的。記得那時我家住一個四合院,爺爺養了將近17盆金魚,還有一個小型的魚池,家里還養了很多的花兒和鳥兒,這些都是伴隨我一起成長的。

      劉  淳:對于一個藝術家,人生經歷非常重要,談談你的家庭背景和成長經歷。

      盧  昊:我是我曾祖母帶大的,從小聽她給我講了很多京劇里的故事,也講了故事里的英雄人物,如《岳母刺字》《四郎探母》《赤桑鎮》《鍘美案》等等,從京劇的唱腔到故事的結構一一講給我聽。雖然那時我似懂非懂,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這就是中國人的人文精神的傳承。我的記憶到現在還那么清晰,現在回想起來,那是一個多么美妙的童年。我曾祖母一生也有很多的故事和坎坷,她用自己的人生經歷和實際行動來為這個家庭做出了表率。記得曾祖母去世的時候,爺爺給我們講起她的故事,我們家有歷代看護祖墳的滿族老旗人,每年到清明時就在我家,并且告訴我們家墳地的草都已經被拔過了,又培上了新土。實際是到了該給錢的時候,我曾祖母沒有告訴自己的兒孫,因為那時家里已經困難了,自己把一件貂皮衣偷偷當掉了,然后把錢分給那些看墳的老人,自己穿一件單衣過冬。這些事情是兒孫們后來才知道的。她還有很多故事,對我們家都有很深遠的影響。

      合作法拉利:我喜歡簡單的做事方式

      劉  淳:據我所知,2009年夏天法拉利代表找到正在威尼斯雙年展做中國國家館策展人的你,提出合作打造法拉利中國限量版的想法。后來你設計出了宋代哥窯開片瓷紋的圖案,打造了法拉利中國限量版599。這種獨具中國元素的設計獲得了極高的榮譽,為什么會選擇宋代哥窯開片瓷紋?

      盧  昊:是的,這是法拉利建廠60年來第一次找了一個外國藝術家合作設計,這輛599GTO的中國限量版,也是第一次允許除了法拉利的設計師賓夕法力那以外的另一個人的名字上了法拉利的車身,在此之前是絕無僅有的,也算是一種榮譽吧。到了意大利為了顯示廠方的誠意,他們宴請我,并特意安排在歌唱家帕瓦羅蒂先生的家里,還由帕瓦羅蒂的私人廚師親自主廚,也拿出了帕瓦羅蒂珍藏多年的紅酒來招待我。這算是極高的規格了。選擇哥窯的原因是這樣的,首先是我個人非常喜歡宋瓷,喜歡它素雅的釉色,不似青花那般花哨,你必須仔細地觀察,方能感覺它的高級品質,這也是我選擇哥窯開片瓷紋作為這輛車的圖案的重要原因。

      劉  淳:早年你在中央美院的專業是中國畫,后來又做裝置,這個轉變和跨界其實挺大的,能具體談談嗎?   

      盧  昊:我喜歡國畫傳統的人文精神,我厭惡現在一些國人打交道的生活方式與生存狀態,從某種角度來說,我與這種方式格格不入,我可以用我理解的傳統文化的精髓來創作作品,但社會上,那種人與人交流的方式在我看來簡直是浪費時間。我選擇用我更喜歡的方式來生活與創作,跨界與頂級品牌合作只是別人對我的一種選擇和認可,合作簡單,我喜歡簡單的做事方式。

      劉  淳:早些年,你憑借雜糅建筑、社會和生活方式等命題創作了《花鳥蟲魚系列》,由此一舉成名。作品多次參加威尼斯雙年展、圣保羅雙年展等國際上重要的展覽。你選擇了花鳥魚蟲,與你兒時的經歷和記憶有關嗎?

      盧  昊:當然有關。這種潛移默化的創作肯定是與我的生活緊密相聯系的,對我來說,只有我生活的環境才會讓我有情感的投入,建筑類語言創作是我這么多年一直延續的一個思路,一直沒有變過。我覺得作為一個藝術家,應該始終堅持自己的創作道路與自己的人生態度。

      劉  淳:你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中國人應該用中國的形式去搞當代藝術”,這句話很精彩,也很有道理。你所理解的“中國的形式”是什么?

      盧  昊:中國是完全不同于西方的另外一種文化結構和文化形態以及意識形態。中國人對審美的理解也有自己獨特的角度,如宋代繪畫的美就是中國文化形式的代表。我所理解的“中國的形式”就是作品中具有的中國精神。這其中存在的一種“深度體驗”,正是在中國藝術精神的燭照之下,讓我們耳聞目睹了事物,我們的心靈得以體驗。其實,正是個體得以保全自我和展示自我的一種途徑。另外,這種“中國的形式”并不是簡單的外貌,更多的是完成一種內心的真實和自我的修煉和調劑,就像練功、打坐、辟谷,這些中國式的修行方式一樣,是一個自身文化的形式和自我完備、自我提純、自我消遣的過程。

      劉  淳:你還說過:“現在很多中國藝術家都在回避中國符號,刻意削弱中國特征而追求所謂的文化接軌。我和他們不一樣。我絕對不能削弱中國的文化特征。如果削弱了,中國藝術家對自身文化的貢獻將如何體現?”在這幾句話中,我感受到你對中國文化有一種不同的理解和認識。

      盧  昊:作為一個藝術家,要有最樸素的情感,要有自己獨特判斷問題的視角和悲天憫人的情懷。我覺得作為一個藝術家,只為自己的內心吶喊就夠了。

      劉  淳:2008年,你在北京公社舉辦了一個以《風景》命名的個展。將服裝店里擺放的帽子、鞋、襪子、領帶、褲子等,還有飲料、餅干、音響等許多日用品,以近乎超寫實的方法全部挪到了畫面上。在你看來,這些物品在當下社會完全可以成為一個風景。你是要為“風景”找出一種新的可能性嗎?

      盧  昊:是這樣的。比如像馬遠生活的那個時代,他所面對的風景和自然,與我們今天是完全不同的。那么中國繪畫可以為當代中國人找到一種完全不同的風景嗎?我說的風景,不是傳統觀念中的風景,所以我努力嘗試著,也希望這道風景能準確地記錄我們當下的生活現實,包括我們的現實處境。

      一個用中國人自己的語言文化創作中國當代藝術的非著名草根藝術家

      劉  淳:從你的成名作《花鳥蟲魚系列》到《消失的家園系列》再到《風景》,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中國式的政治符號在你的作品中逐漸消失。幾乎看不到任何政治的影子,你是在有意淡化政治因素。

      盧  昊:是的,我是有意淡化這種政治因素,因為我不想用政治符號作為藝術作品的商標,傷口也有彌合的時候,不能總拿政治說事,也不能總拿政治“炫耀”。

      劉  淳:我也曾經想過,在作品中過于強調政治符號,不但不能強化作品,反而會削弱作品的表現力。

      盧  昊:是的,削弱的不僅僅是作品的表現力,其實在我看來,削弱的還有藝術家內心世界中豐富的個人情感。尤其在視覺藝術中,這一點非常重要。沒有情感,談何藝術。

      劉  淳:在中國當代藝術的系統中,你的自我定位是什么?

      盧  昊:我的自我定位是一個用中國人自己的語言文化創作中國當代藝術的非著名草根藝術家。其實,我很反感有些文章說自己是什么國際型藝術家,什么國際知名藝術家等等。你一共才參加了幾個國際性重要展覽,就國際藝術家了?再說,什么是國際藝術家?你的視野在哪里?你關注的問題是什么,自己知道嗎?在我看來,給自己定位草根很好,人參、靈芝這些東西不都是草根嗎?當然,它們不比溫室大棚里的黃瓜、胡蘿卜、茄子和西紅柿的顏色鮮艷。

      劉  淳:2009年,你成為第53屆威尼斯國際藝術雙年展中國國家館的策展人,直到展覽結束,各種聲音鋪天蓋地。后來你還說過一句話:“我經歷過電視劇《潛伏》中所有的過程。”為什么與《潛伏》聯系在一起呢?

      盧  昊:只是一句玩笑而已,說明其中的艱難和甜酸苦辣。在中國,做事就會得罪人,做事求全則更難。但是只有通過做事情才能看出人性來。得失都是一種歷練,感謝上蒼對我的眷顧,我又成熟了。拋去胸中荊棘以便人來我往,難道不是天下第一快事嗎?我勸某些同行朋友:藝術家最終是靠作品說話,那才是正理兒,別的都是假的。

      劉  淳:作為第53屆威尼斯雙年展中國國家館的策展人,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盧  昊:最大的感受是做策展人真不容易。好在展覽順利開幕,藝術家們的作品順利完成并正常展出。雖然整個過程有些坎坷,但還是比較順利地過來了。正如藝術家邱志杰的一句話,我頗感精彩。換個角度去看,人生再大的坎坷,不過是一道紋理罷了。

      劉  淳:我們談談你的裝置藝術,你選擇的材料主要是有機玻璃,做工精良,效果雅致,玲瓏剔透,有一種非常精致的感覺。你是在有意強調這種效果嗎?

      盧  昊:當然。在我看來,藝術家的性格和情感應該如同他的作品雅致、晶瑩、透徹才是。這就是我追求的目標,我覺得做人如此,作品亦應如此。

      劉  淳:在你的裝置作品中,用有機玻璃精心構建的具有典型意義的建筑:如天安門、人民大會堂、中國美術館等,并且將這些建筑強烈的意識形態特征進行消解——用來養魚種花。在我看來,你針對的是建筑具有意識形態的符號性,是不是這樣?

      盧  昊:這不過是物盡其用罷了。

      劉  淳:你的作品無論是繪畫或裝置,它是你的一種先驗的經歷,不是他者的目光。它是日常的、記憶的,也是心靈的歷史觸動。關鍵它不是轉述或編織或借鑒的故事情境。也許在你的童年、少年乃至成年生活中,本身就有那些四合院里的金魚、胡同里的蟋蟀甚至胡同以外的花草,那些個人化的生活歲月與北京這個特殊的政治、文化中心完全融合在一起。所以,當歷史記憶與現實處境發生碰撞時,你就會豁然開朗,新的語言方式由此誕生……

      盧  昊:完全是這樣。作為一個藝術家,我覺得創作內容就在你的生活里,你無需到山南海北去瞎轉,去尋找,去體驗所謂的生活。其實它就在你身邊,就在你周圍,就看你是否有眼,還是根本無珠……我覺得,我的人生經歷、生存處境和生活環境都給了我無數的創作靈感,俯拾皆是,而且我從未對此有過苦惱。有經歷就有記憶,有生活就有情感,而且源源不斷。在我看來,這就是作為草根的美妙之處。

      好的作品和藝術家是不會被長期埋沒的

      劉  淳:2005年以后,好像你又回到架上繪畫上來,描繪的主要是北京四合院和北京胡同。我覺得它是你的某種憂傷情懷的全新表達。那種散發著濃重的懷思與傷感的作品背后,我看到的是你面對日益消失的家園的一種無可奈何與絕望。

      盧  昊:是啊,每日面對的只能是破碎的記憶,所以這才是真正的切膚之痛。而我想,這種痛苦是真實的。只有成長于此,才會有如此深刻的體會,這種體會不是追逐時髦的裝腔作勢,如果你沒有生于斯、長于斯的經歷,你的情感從何而來?所以,有些人的創作與藝術家本人的經歷與生活沒產生聯系時,你會懷疑他的創作動機,甚至懷疑他的創作能力。所以我只能說,我的作品表達了我的一點感受,那叫鄉愁。也許,這種鄉愁在我的生命中是永遠揮之不去的。

      劉  淳:中國的藝術問題,很多時候不是藝術自身的問題。你覺得目前我們需要什么樣的藝術?需要什么樣的藝術家?

      盧  昊:首先我們需要一個包容和寬松的創作環境,允許藝術家張揚的性格得到釋放,換句話說,對藝術家的個性和那種放蕩不羈給予包容和理解,這樣才能體現出社會的進步。在我看來,有缺點和個性的藝術家才是真正的藝術家,才是活生生的人。我們這個時代需要有個性、真誠并可愛的、悲天憫人的藝術家。

      劉  淳:中國當代藝術近幾年遭遇到很多指責、質疑甚至是咒罵,與藝術家在創作上遠離現實、喪失社會批判性有直接的關系。今天,很多藝術家逃避真實,不敢直面社會問題,藝術家整體上平庸,缺少創造活力,也缺少精彩的表達,當然,更缺少好的作品。我想聽聽你的看法和意見。

      盧  昊:前幾天,我與日本的批評家豐村先生閑談,他是當年力推物派的批評家之一。他告訴我觀念藝術已死,我告訴他任何一種藝術形式的死亡都是因為缺少出色藝術家的緣故,所以觀念藝術不會死。只是您沒有看到出色的藝術家罷了。如今,眼花繚亂的數碼產品和頻繁的商業活動,使很多出色的藝術作品和藝術家被埋沒。不過不用擔心,好的作品和藝術家是不會被長期埋沒的,我們需要的是耐心和淡定,以及耐心等待。

      一件成功的作品有時需要一生的時間積累

      劉  淳:在當代藝術中,你覺得最重要的是什么?

      盧  昊:最重要的是對現實提出自己的質疑!

      劉  淳:中國當代藝術最困惑你的東西是什么?

      盧  昊:中國當代藝術最困惑我的是,不懂當代藝術的人太多,對牛彈琴是一種境界,同時也是一種痛苦。中國當代藝術還需要花時間去培養觀眾,培養讀者。

      劉  淳:面對你和你的作品,我一直在想,其實你已經將藝術的事情變成人生的事情。尤其在你的《花鳥蟲魚系列》中,你將自己的關注與思考變成藝術的主題。重要的是,你為這個主題找到了獨特的表達方式,并且讓它成為服務于思想的工具。

      盧  昊:是的,這句話說得好。我想任何一件成功的作品都會有很多必備的條件,也有很多鋪墊和準備。當然,有的準備是用一生的時間積累的。

      劉  淳:從你的作品中我能看得出,你的思想是獨立的,有一種把藝術與人生打成一片的境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盧  昊:我認為藝術家的樂趣是在創作中。能有時間與自己的作品交流并獨立的思考,難道不是人生一件很快意的事情嗎?

      劉  淳:觀看你的作品,我感覺到你把自己與社會的某種對立表現得輕松而溫潤,讓我們感受到力量的真正品質——它不在視覺的形式上,而在心靈的和諧之中。

      盧  昊:非常同意你的觀點。我認為起碼精神狀況與臨床表現一致,才讓人覺得可愛。

      劉  淳:你是一個在行走中不斷發生變化的藝術家,我想“變”肯定是你一生不懈的追求,最近還有什么新的設想嗎?

      盧  昊:我一直在想,老干一種事情難道不煩嗎?當然,老靠一種東西賺錢也許不會煩惱。但我做不到。我必須得有新作品!這樣才會好玩兒,也能活出滋味,生活也會新鮮。馬上會有新的作品,都在創作中,不久將會與大家見面。

      劉  淳:藝術是無止境的,你的謹慎中體現出一種無所顧忌,最終形成自己的語言方式。你正值大好時光,也是直探勝境的最佳年華。希望你把更多的好作品奉獻給觀眾,奉獻給我們這個時代。

      盧  昊:頭腦可能比以前更清晰一些。有些東西或許才剛剛開始,還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去完成它。當然,后面有太多的未知和可能性,下一步的研討和探索的方向也將漸漸明朗。隨著后續很多社會行為和文化實踐的展開,面臨的問題將會更多、更復雜。我相信自己的視野會拓寬,也會有更多的良性選擇。如何把握好這個“度”,又能開放性地汲取良性的文化因素,這就是我的理想和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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