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劇場”看“運河”(歐建平)

　　大運河，一個我很熟悉的名字，一條對我而言又很陌生的河流，因為一部舞劇，踏入了我的心里。最近，杭州歌劇舞劇院推出的新作《遇見大運河》，讓我第一次讀懂這條承載著歷史與使命的大河。這條人工開鑿出來的長河，曾在近800年的時間里，連接并推動著中華神州的經濟、政治與文化的發展，在歷史的堤岸邊留下厚重的積淀與至今鮮活閃亮的人文精神，值得我們世代珍惜。

　　崔巍，作為中生代編導家，20多年來創作了風格多樣的作品。作為藝術家，她醉心于探索能夠表達舞蹈詩意本質的新樣式；作為全國人大代表，她敏銳地關注著這個時代與世界的變遷。此次以“大運河”為主題的創作，就是這樣一份水到渠成的新成果，也是生活在杭州這個京杭大運河起點處的她所感受到的使命。

　　“舞蹈劇場”發端于上世紀70年代末，起因是德國現代舞蹈大師皮娜·鮑什不滿于傳統芭蕾舞劇一統天下，不滿于舞劇創作被囚禁在童話故事、封閉的結構和程式化的動作語言中，以及舞蹈演員不許說話等種種清規戒律。在德國小鎮烏帕塔爾，皮娜·鮑什開創出舞蹈無所不能的劇場表演理念與樣式，為各國的舞蹈創作者提供了天馬行空的自由。

　　崔巍選取“舞蹈劇場”這種對中國觀眾來說還比較陌生的樣式，是希望在表現“大運河”這個重大題材上，能夠不受限制地揮灑創作的自由，同時呼喚人們珍惜文化遺產的自覺。不過，在具體表現的手法上，《遇見大運河》與鮑什的作品截然不同。首先，她讓舞者說話。劇中五位舞者分別以歷史學家、旅法藝術家、造型設計師、運河保護志愿者和代表這個創作團隊的小伙子的身份娓娓道來，講述每個人對大運河的認識，講述大運河當年的繁華與曾經遭受的污染，在“口頭語言”與“動作語言”的相得益彰上做出了探索。結構上，創作者將順敘與倒敘相結合，五位舞者自由地穿行其間，既是“說書人”，又是“旁觀者”，更是這臺“舞蹈劇場”的“主導者”。藝術風格上，現實與超現實相結合，主創者讓代表其創作團隊的小伙子承望，與象征大運河的美少女水靈一見鐘情，以情真意切、技術高難的雙人舞，表現出人與自然須臾不可分的關系。伴隨著氣勢磅礴的音樂，五位舞者隨著自己的意識流動，自由穿行于現實與歷史、現實與未來之中。

　　在舞臺上，崔巍選擇了虛實相生的呈現方式，比如天幕上既有寫實的南北建筑，又有寫意的云卷云舒，將有限的舞臺空間拓展成無限的自然空間。這一點尤其體現在承望與水靈的一段雙人舞中：在波光粼粼的舞臺上，以兩塊掛屏表現主人公時隱時現、若即若離的婀娜舞影，使得人與自然相互依存的感情呈現于觀眾的眼前。

　　杭州歌劇舞劇院的青年舞者通過演出這臺新作，得到了迅速的成長。全體群舞演員以飽滿的創作熱情，將第一幕中“生命與泥土”的舞段跳得熱血賁張，其充滿能量的動作仿佛足以開鑿出又一條運河。其中，扮演水靈的女主演周可和扮演承望的男主演曾凱，都畢業于上海戲劇學院，兩個年輕演員不僅把兩段重頭的雙人舞跳得技精藝熟，而且把其中的戲份演得入情入理、催人淚下。此次觀看該劇院的演出，還感受到全團上下的凝聚力。盡管這臺演出是舞劇團的，其它部門也會積極幫襯：燈光師不夠，歌劇團團長張玉芳立刻爬到舞臺頂端打光；司機不夠，樂團團長沈婕來當……演出結束后，我看到觀眾們意猶未盡的興致勃勃，更聽到了他們開始議論起身邊這條曾熟視無睹的京杭大運河，商量在“漂流瓶”里留下哪些精彩的話語。甚至有些年輕人，已急不可待地響應了創作團隊的號召，踏上了那條曾大名鼎鼎的“運河小道”，去尋找祖先的足跡。